“默哥！默哥！这边！这个！就这个！”
陈豪那刻意拔高、带着点黏腻谄媚的嗓音，像一根油腻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奢侈品店里流淌的舒缓钢琴曲和空气里弥漫的昂贵香氛。他整个人几乎要贴到那面光洁如镜的玻璃展柜上，一只手死死拽着身边妆容精致、眼神却有些飘忽的女伴，另一只手则用力拍打着柜面，引得旁边两位穿着考究的店员微微蹙眉。
“你看！晚晚，我就说吧！默哥对我，那是没说的！”他扭头，咧着嘴，露出两排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对着女友吹嘘，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人家脸上。那女孩，叫晚晚的，眼神飞快地扫过柜台里那个闪耀着独特金属光泽的手提包，又迅速瞟了一眼站在几步之外的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贪婪混合的神色。
陈豪的手指隔着玻璃，用力戳点着那个包，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的渴望。“就这个！限量款！才八十万！晚晚背上，那绝对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他猛地转回头，那张因为常年酗酒熬夜而显得浮肿松弛的脸上，堆砌起一种近乎天真的、理所当然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默哥，你肯定给我买，对吧？兄弟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看你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店员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在我和陈豪之间来回逡巡。店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在我裸露的手腕上，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我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的，是这十年来早已炉火纯青、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这笑容像一张精心打造的面具，完美地覆盖了心底深处那不断翻涌的、冰冷的厌烦和早已酝酿成熟的计划。他的每一次索取，每一次“兄弟”的呼喊，都像是往这厌烦的冰层上再添一块砖。
“当然。”我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要求的不是八十万，而是八块钱。我从容地从剪裁完美的西装内袋里抽出那张通体漆黑、边缘镶嵌着铂金的卡片，动作流畅地递向其中一位店员。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卡片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只有我自己能察觉的寒意掠过心头，随即又被那习惯性的笑容彻底掩盖。
店员接过卡时，指尖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快速地在机器上操作着，输入那串令人咋舌的数字。机器发出轻微的“滴”声，仿佛一个微不足道的句点，划掉了普通人几年的辛劳。陈豪立刻爆发出得意的大笑，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哈哈哈！我就知道！晚晚，看见没？什么叫兄弟？这就叫兄弟！千亿身家的默哥，是我陈豪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发小！”他唾沫横飞，搂着新女友，迫不及待地从店员手中近乎抢夺般接过那个装着天价包包的巨大购物袋，脸上的每一寸肥肉都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光泽，仿佛他才是那个一掷千金的人。
走出那间被金钱和欲望填塞得满满当当的店铺，外面的阳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我坐进等候在路边的宾利慕尚后排，深色的车窗缓缓升起，将陈豪还在店门口手舞足蹈、对着新女友炫耀的身影隔绝在外。车内弥漫着顶级皮革和雪松木混合的清冷香气，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与他那个喧嚣、贪婪的世界彻底隔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