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肺叶。林晚握着钢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下的签名，最后一笔拖出了一条不受控制的、颤抖的细线。
“林老师？” 主持人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带着询问看向她。
林晚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带着书页和油墨的味道，直冲脑门。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那道几乎要将她凌迟的视线。嘴角的弧度甚至加深了一分，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冰冷而空洞的微笑。她没再看顾承宇，也没看苏晴，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等待签名的读者，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下一位，请。”
那三个字，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签售区。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却没能激起任何涟漪，反而让气氛更加凝滞。
顾承宇抱着孩子，像一尊骤然闯入现代艺术展的愤怒雕塑，僵硬地立在原地，隔着攒动的人头与签售桌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遥遥对峙。苏晴紧贴着他，脸色煞白，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西装布料里。她怀里的婴儿似乎被这紧绷的气氛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的嘤咛。
林晚却仿佛完全屏蔽了入口处的风暴眼。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翻腾的情绪。她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下一位读者双手捧上的崭新书册。
书封是冷硬的灰调，一株细弱的、却带着尖锐刺的植物顽强地穿透废墟，在画面一角倔强地伸展着——《废墟之上》。指尖划过那凸起的烫金书名，带着一种近乎刻骨的凉意。
“谢谢您，林老师！” 年轻的男读者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我……我熬夜看完的，太真实了！那个叫顾承宇的混蛋，简直……” 他似乎意识到场合不妥，猛地刹住话头，脸涨得通红，只剩下眼神里燃烧着纯粹的义愤。
林晚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职业化的、温和的笑容，没说话，只是提笔在扉页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骤然变得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真实？” 一个冰冷、沙哑，像砂纸摩擦玻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粗暴地撕开了这片寂静。
是顾承宇。
他终于动了。他抱着孩子，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不再理会苏晴的拉扯，也不顾保安的再次阻拦，一步步强硬地拨开前面挡路的人，径直朝着签售桌走来。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劈开，自动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惊愕、探究和无声的兴奋。闪光灯开始对着他疯狂闪烁。
苏晴被他甩开了一步，高跟鞋踉跄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难堪和一种被当众剥光的羞愤。她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裙子，快步跟上，却不敢再碰触顾承宇，只是紧紧护着怀里的婴儿，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林晚。
顾承宇停在签售桌前，胸膛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林晚，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来。他怀里的小婴儿似乎被父亲周身散发的戾气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尖锐的啼哭瞬间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