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况且如今正有一个眼生的......

陆羡蝉心中拿了主意,伸出腕子:“你把把我的脉。”

苏令仪不解,倒也照做,却眉头紧锁:“你昨夜没吃药。”

陆羡蝉点点头:“但这蛊却比吃药还安静。你曾说过这蛊遇到有缘人,就会有解救之法,可是真的?”

“自然。”苏令仪睁大眼睛:“难道?”

陆羡蝉点点头:“我靠近他,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不错,与有缘人抚摸,拥抱,又或者......”

苏令仪神色有些别扭,清咳两声:“这样的确能缓解症状。至于更具体的解法,我要回去翻翻医书。你等着,务必让我来帮你,这种蛊毒我从未见过!”

“等你消息。”

“息”字还没落音,医痴苏令仪已经急不可耐地起身了。

谢翎必与当年的相思蛊脱不了干系,但他如今记忆全无,为今之计,还是先稳住他。

苏令仪一走,陆羡蝉稍作准备后,去探望谢翎。

行至门外,听见窸窸窣窣的几下声响,紧接着是什么哗啦啦木头倒地的闷响。

她心中一惊,莫非谢翎不愿为她奴仆,故而翻窗跑了?

来不及多想,她推门而入。

屋中水汽氤氲,狼藉一片。显然只是沐浴时,他因虚弱站立不稳,不小心推倒了屏风。

而谢翎半阖长眸,正坐窗下小榻上药。

衣襟散开,露出肩背至腰际流畅结实的线条,沟壑分明。

再往下......

不敢继续看,陆羡蝉倏地转过头:“你把衣服穿好。”

场面一时寂静,谢翎闻声抬眸看向闯入的不速之客:“稍等。”

他声音里缭绕着沐浴后的雾气,湿 润又低哑。

陆羡蝉快速一瞥,血丝正透过谢翎的里衣渗透出来,而他手中正握着一个阿银给的金疮药。

她斫琴时常被木材琴弦割破掌心,为了不耽误活计,这药效果甚好,但也有个缺点。

施药时,痛苦倍于其他。

余光里,谢翎的手又快又稳,眉骨拧成一团。窗格里泼进来的午后阳光,洒在额上点点冷汗上——

却一声不吭。

不知道还在傲什么,陆羡蝉有点没好气:“你这外伤这么多,根本不能沾水,还洗什么澡?”

谢翎不说话。

半晌,问道:“寻我何事?”

一回头,他已经穿好衣衫。琴肆无男子,故而阿银给他拿的是一件紧绷些的素袍,更衬得他腰间劲瘦。

陆羡蝉上前,将几个瓶瓶罐罐递给他:“这是外敷的,这是内用,都是我刚刚从大夫那里拿来的,对你的伤有好处。不过呢,这些都是很贵的......”

“陆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他睫毛微颤,露出几分易碎的美感。

陆羡蝉磨磨后槽牙:“你必须要留下做陆柒。。”

“哦?”谢翎不置可否。

他眸沉如寒潭,眉眼再次锋利,又骄矜。

那个不可一世的侯府世子,又从骨子里渗出来桀骜。

陆羡蝉深吸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我有三个理由,你不妨听听。”

“一者,我在山间救你的药,和今日的医药费都不便宜,你又赔不了我银钱,所以必须留下听我差遣调度。”

“再者,你被追杀,匪徒在城外进不来,留在此处十分安全。”

“最后,无论你是不是陆柒,如今没有户籍,连城也出不去。有现成的身份用,也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娓娓道来,从留下的必要,说到留下的便利,桩桩件件,皆是在理。

谢翎神色淡下来。

隔着窗,摇曳的竹影映在他面颊上,一如他的心绪。

他想不起自己的来历,过往,甚至于名字。

大雾四起,不知往何寻归处,他恐惧这种空虚。

昨夜遇见面前这女郎,看着她明净又带着狡黠的眼眸,好似他与这个陌生的世界缔结起了一种微妙联系。

而桥梁,就是陆羡蝉。

寂静良久,他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好,我可以暂时替你做事。”

看见谢翎眉眼沉下去,面上掠过不甘,陆羡蝉发现自己竟然有种快 感。

谁能拒绝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子爷,无可奈何地给你做仆呢?

她发自内心地粲然一笑:“好了,那就按个手印吧。”

见她从袖筒中抽出一张纸,直觉告诉谢翎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接:“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陆羡蝉展开的宣纸上,为首的就是“卖身契”三个大字。

短短一个时辰,她不仅吃了饭,换了衣裳,准备好说辞,甚至还抽空弄了一份卖身契。

平心而论,不知道这位女郎读过几年书,这字写得......可真够潦草难看的。

一目十行地扫过,谢翎愈加沉默了。

这份卖身契与奴契略有不同,里面不仅详细地写了他的身高相貌,他要守的规矩,甚至贴心地以朱笔标注了一行小字:

若他日记忆恢复,不得以任何形式报复,否则妻离子散,孤寡一生。

简直是一份无责申明加无偿打工的黑心合同。

陆羡蝉笑吟吟地,十分妥帖地递来了印泥。

......这桥梁甚是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