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这声巨响似乎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立刻按下中控锁，所有车门落锁的机械声接连响起，像是一道脆弱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他像虚脱一样瘫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视线下意识地再次投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后座依旧是空的。那个小熊书包静静地躺在那里，拉链敞开的缝隙像一张沉默的嘴。
李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悬在半空。他死死盯着镜子，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旁边的车窗。
车窗玻璃，此刻却不再像镜子那样清晰地映出车内景象。它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流动的污垢。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那些熟悉的霓虹招牌、路灯的光晕，全都被这层污浊的“滤镜”扭曲得面目全非，拉伸成一条条诡异流动的、暗黄或惨绿的光带。更深处，在那光带交织的黑暗背景里，似乎有一些……轮廓。
不是高楼大厦。
是低矮的、隆起的土包。是歪斜断裂的石碑。是枯死扭曲、枝桠如鬼爪般伸向铅灰色天空的树木。
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坟！
李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猛地扭头，视线直接投向车窗外！
外面依旧是空荡的街道，熟悉的建筑轮廓在黑暗中沉默矗立。路灯的光晕清晰可见。没有坟！什么都没有！
他再猛地看向车窗玻璃——那片扭曲的景象依旧存在！荒凉的坟冢，歪斜的墓碑，鬼爪般的枯树……甚至在那层层叠叠的坟包之间，似乎还有点点幽绿的磷火，无声地漂浮、闪烁！
“幻觉…是幻觉…”李默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试图用理智的绳索拉住自己滑向深渊的意识。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可怕的幻象从眼前驱散。一定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一定是！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后座弥漫开来。那冷气如同实质的冰雾，瞬间渗透了李默单薄的外套，侵入骨髓。同时，一阵极其细微、如同虫豸啃噬朽木的“沙沙”声，从后座传来。
李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捏住，骤然停止跳动！他猛地、一寸一寸地，极其僵硬地再次转过头，视线如同生锈的轴承，艰难地投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后座不再是空的。
一个“人”坐在那里。
穿着廉价的、灰扑扑的工装外套，身形瘦小。但那张脸……那张脸！
惨白！像被水浸泡过无数次、又在阴暗中晾干的宣纸！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白得透出一种死寂的光。脸颊上，却用极其粗糙的手法，涂抹着两团刺目的、猩红色的圆形腮红，如同两摊凝固的鲜血！嘴唇也被画得鲜红欲滴，嘴角以一个极其僵硬、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凝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只有两个用浓墨点上去的、又圆又大的黑点！空洞，死寂，没有任何活物的神采，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盯着车内后视镜，也盯着后视镜里映出的、李默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