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早已敲过，城市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在霓虹的血管里缓缓沉入昏睡。李默的“蓝鸟”网约车无声地滑过空旷的街道，车灯像两柄钝刀，切开浓稠的黑暗。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湿冷的空气和死寂，车内却弥漫着另一种更粘稠的窒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种被生活反复碾压后沉淀下来的绝望。副驾驶座上，一个印着“仁济医院”字样的白色药盒静静躺着，上面潦草地写着剂量和服药时间，那是他女儿小蕊的命。每一个药片，都像从他肋骨上硬生生刮下来的碎屑。
手机支架上，常用的“顺风达”APP界面一片灰暗，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烦躁地划拉着屏幕，像在干涸的河床上寻找最后一点水迹。突然，一个鲜红如血的订单图标撞入眼帘——“夜归人，目的地：清河苑东区，车费：200元”。这数字像一针强心剂，瞬间刺穿了麻木。200块！足够小蕊两天最基础的用药了！心脏在干瘪的胸腔里猛地一跳，撞得肋骨生疼。手指快过思维，狠狠戳在“抢单”按钮上。
“叮！订单确认成功！”冰冷的电子女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几乎在提示音落下的同时，屏幕骤然一黑，如同被瞬间掐灭了生命。下一秒，刺目的猩红光芒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整个屏幕！那红色如此纯粹，如此粘稠，仿佛刚从动脉里喷涌而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李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猛一哆嗦，方向盘差点脱手。
红光之中，一个硕大的、扭曲如鬼爪的黑色字体缓缓浮现——“冥途模式，已激活”。
一股寒气，比车窗外深秋的夜风更刺骨百倍，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狠狠一攥！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轮胎与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在空荡的十字路口中央戛然停住。冷汗，冰凉的汗珠，瞬间从额角、后颈密密麻麻地渗出来。
“什么…什么玩意儿？！”他失声低吼，手指颤抖着伸向手机，想要强行退出这该死的APP。指尖刚触到那滚烫的屏幕，新的指令已经血淋淋地跳了出来，字体扭曲，像是用枯骨蘸着血写就：
“请撞倒前方穿红裙的女人。”
李默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他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挡风玻璃，死死锁住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十字路口的正中央，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红裙。那红，与手机屏幕上的红光如出一辙，鲜艳得诡异，像是泼洒在浓黑幕布上的血。长裙下摆无风自动，轻轻摇曳。她背对着车头，长长的黑发瀑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存在于此，等待着被车轮碾过。
“神经病啊！”李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喉咙发干，一股混杂着恐惧和荒谬的怒火直冲头顶，“大半夜站路中间！找死吗？！”
他死死按住喇叭，刺耳的长鸣撕裂了夜的寂静，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那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撞向四周沉默的建筑，又反弹回来，显得更加凄厉而徒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