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烧得我浑身发烫。
景象再次晃动、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大海的蔚蓝、阳光的刺目、海风的呼啸迅速抽离。
我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卫生间瓷砖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剧烈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镜子里映出的我，眼神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鬼火，脸颊上是病态的潮红，额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皮肤上。
“林可？”张伟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真没事？小凯该洗澡了。”
洗澡……又是这些！
无穷无尽的琐事！
这些绳索死死捆住我，让我只能在这方寸之地腐烂发霉！
而另一个“我”，正在征服大海！
在画布上燃烧生命！
在璀璨的灯光下颠倒众生！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厌烦和憎恶猛地升腾起来，像毒藤一样瞬间缠满了心脏。
那厌烦的对象如此清晰——门外那个沉闷无趣、连关心都显得敷衍的男人！
那个永远只会制造混乱、需要我付出所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的孩子！
还有这间狭窄、陈旧、弥漫着油烟和消毒水气味的屋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囚笼，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让我喘不过气！
“知道了！烦不烦！”我猛地拉开门，声音尖利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暴躁。
张伟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小凯的换洗衣服，被我突如其来的火气冲得愣住了。
他黝黑敦实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和不解，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习惯性地抿紧，眼神黯淡下去，侧身让开。
小凯光着脚丫跑过来，张开沾着饼干屑的小手就要抱我的腿：“妈妈抱！”
那股孩童特有的奶味和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是以前，我会无奈地弯腰抱起他。
但此刻，这味道，这依赖的动作，这需要我付出精力的索取，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在画室里挥洒颜料、在餐厅里颠倒众生的“我”，她们活得多么肆意，多么自由！没有任何拖累！
“走开！”我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推开他小小的身体，动作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愣了一下，小嘴一瘪，巨大的委屈涌上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
“林可！你干什么！”张伟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怒意和难以置信。
他蹲下身去抱小凯，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安抚。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哭闹的孩子，愤怒又无措的丈夫，散落一地的玩具！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厌恶感攫住了我。
这就是我的生活？一地鸡毛，永无休止？而药水里的那些“我”，她们的世界何等广阔，何等精彩！
“烦死了！都烦死了！”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一把抓起洗漱台上的白色药瓶，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瓶身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