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
我抬头冲她笑,“您鼻尖假体歪了。”
她油门踩得冒黑烟跑了。
雨小了点。
我冲进街角五金店,硬币全拍柜台上:“要最细的砂纸,透明胶水,还有颜料——赭石和群青!”
老板叼着烟打量我:“补碗?五块钱的碗至于么...”
“至于。”
我盯着他货架上的小锉刀,“这碗值钱着呢。”
买完东西剩三毛。
缩回便利店棚下,我拿衣角死命擦碗底。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清清楚楚浮在釉下!
手机店小妹看我可怜,借了充电器。
破手机刚开机,推送就炸了:#云顶拍卖会压轴珍品# 周慕白专访视频自动播放。
“这件珐琅彩双耳瓶啊,代表乾隆时期最高工艺...”
视频里老头扶金丝眼镜,笑得像尊佛。
我放大他身后展柜的瓶底图。
化学做旧的贼光快溢出屏幕了。
再低头看我怀里泥糊糊的碗。
“专家?”
我嗤笑出声。
雨彻底停了。
路灯照在刚买的修补工具上,亮得晃眼。
手机架在花坛边,镜头对着膝盖上豁口的青花碗。
开播十分钟,观众七个。
弹幕飘过:“陆太太要改行收破烂?”
“演剧本的吧?”
便利店店员敲窗吼:“要饭去别处!”
“我在工作。”
我把砂纸剪成细条,“等会儿分你打赏钱。”
张太太的跑车又绕回来。
她摇下车窗扔出个硬币,当啷砸我脚边:“赏你的!多买几个碗摔着玩啊!”
弹幕突然多了起来:“卧槽真是陆铭琛老婆?”
“落魄到这份上了?”
我没理。
拿棉签蘸清水,慢慢擦碗沿的泥垢。
黄黑污渍褪掉后,露出底下冰裂的釉面。
弹幕开始刷问号:“这裂纹有点东西啊?”
“仿的吧?”
“仿的?”
我捏着碗底怼到镜头前,“苏麻离青料吃进胎骨里,气泡分布疏朗——这种老化痕迹,现在染料可做不出来。”
观众涨到两百。
有人问:“真是古董你舍得修?”
“修坏了算我的。”
我把胶水挤在塑料片上,牙签尖蘸着往碎片断口抹,“陆家当垃圾的玩意,我捡回来怎么了?”
弹幕突然炸了:“快看碗底!刚泥巴掉了!”
“大明宣德年制???”
豁口碎片被我捏着对准缺口。
胶水半干时,拿砂纸沿着接缝轻磨。
碎茬簌簌掉下来,裂痕越来越淡。
弹幕疯了:“这手法神了!”
“我妈瓷器厂三十年老师傅,说这得练一辈子!”
补缺口最难。
我抠了点五金店买的塑形补土,搓成细条压进缺损处。
小锉刀咔咔两下,凹槽立刻平了。
“主播不怕修坏啊?”
弹幕问。
“宣德青花胎土配方早失传了。”
我调着群青和赭石颜料,“但用现代材料模拟包浆——简单。”
颜料涂在补土上,拿海绵轻轻拍打。
新补的缺口渐渐泛出温润的灰青色,和周围八百年氧化痕迹融为一体。
观众冲到五千时,我把碗举到路灯下。
完整无缺的青花缠枝莲纹碗,釉面莹润如凝脂。
碗底六字款清晰沉在釉下,灯光一照,宝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