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汹涌的愤怒,猛地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堤坝。她抬起头,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少年那张冷漠得近乎残忍的脸,眼眶瞬间变得通红,里面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而尖锐的声音:

“滚……滚出去!”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

少年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汹涌的泪水和燃烧的愤怒,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有浓密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滩狼藉的药油和碎裂的玻璃,只是漠然地转过身,像来时一样突兀,迈着同样不紧不慢的步子,径直走出了琴房。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嘎吱”一声呻吟,缓缓地、不情不愿地合拢了。

门彻底关上的瞬间,林晚紧绷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瘫软下来。她死死抱着怀里冰冷的假肢,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汹涌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决堤般滚落,砸在假肢光滑冰冷的表面,也砸在她那条沾着药油、暴露在空气里、此刻显得更加丑陋无助的残肢上。压抑的、崩溃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空旷死寂的琴房里,低低地回荡开来,充满了无边的委屈和绝望。那刺鼻的药油气味,混合着眼泪的咸涩,成了这个夜晚最窒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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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透过医务室西侧高大的窗户,斜斜地投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暖色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家具特有的混合气味。

林晚坐在靠窗的病床上,校医刚刚给她换完药,右腿残肢处那些磨破的伤口覆盖上了新的、干净的白色纱布。校医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下洁白的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白天陆沉舟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大会上讲话时,那若有若无扫过她位置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寒意和不安。

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深吸一口气,林晚弯下腰,准备拿起放在床脚的假肢。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接受腔时,目光却猛地顿住了。

假肢旁边,床脚与墙壁的阴影夹角里,安静地立着一个小小的、方正的硬纸盒。

不是校医的东西。它出现得如此突兀,格格不入。

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林晚迟疑着,屏住呼吸,伸手将那个纸盒拿了起来。盒子很轻,没有任何标识。她带着一种近乎警惕的疑惑,小心地掀开了盒盖。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三样东西。

最上面,是一瓶全新的药油。深棕色的玻璃瓶,和她之前被踢碎的那瓶一模一样,标签上的字迹分毫不差。瓶身冰凉光滑,在夕阳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药油下面,压着一小盒包装精致的进口皮肤修复软膏。林晚认得这个牌子,价格不菲,以温和修复和减轻疤痕著称,是她以前在芭蕾舞团时都舍不得常用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