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熄灯后的故事

2019年9月17日,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生锈的铁片刮过耳膜时,天开始下小雨。我抱着湿漉漉的校服冲进307宿舍,胖子周明正用打火机点着一根烟,火光在他满脸横肉上跳,像条挣扎的虫子。

“锁门了锁门了!”瘦子刘凯从门后探出头,把宿管的手电筒晃开,“老规矩,今晚轮到谁讲故事?”

我们这栋楼是学校的老古董,1998年建的,墙皮掉得像牛皮癣,楼道里的声控灯总在午夜闪烁,照得人影忽长忽短。最邪门的是三楼西头的厕所,据说十年前淹死过一只猫,从此晚上进去总听见爪子挠瓷砖的声音。

“我来讲。”周明猛吸一口烟,把烟头摁在床底下的空罐头里,“你们知道为啥咱们这楼为什么改成男生宿舍楼不?

刘凯翻了个白眼:“早听腻了,不就是有人跳楼男生阳气重改成男生宿舍楼了吗?”

“周明的声音突然压低,打火机“咔嗒”一声又亮了,照亮他眼底的红血丝,“其实那个女生是被人推下去的。十年前,三楼,307,就咱们这屋。”那个女生就是住的我们这个屋。

我的后背突然一凉,像有雨水顺着后颈淌进去。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指在抓挠。

“那女生叫苏红,艺术班的,听说长得特漂亮,总穿条红裙子。”周明的手指在床板上敲,笃、笃、笃,像有人在楼下数台阶,

“有天晚上,校长张洪才来查寝,进了苏红的宿舍,关了一个小时的门。第二天一早,苏红就从五楼跳了,红裙子摔得稀烂,像摊在地上的血。”

刘凯的脸白了:“张校长?那个天天在国旗下讲话的张洪才?”

“不然还有哪个张校长?”周明啐了口唾沫,“学校压着这事,说她是因为考试作弊被抓,想不开。可咱们楼改成男生宿舍后,每年九月十七号,也就是她跳楼的日子,总有人看见五楼窗台上有红影子。”

我突然想起上周宿管贴的通知,说五楼漏水,让我们晚上别靠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今天就是九月十七号。

“别瞎扯了。”我抓起枕头砸过去,“张校长上礼拜还带我们去孤儿院,新闻里拍他给小孩喂饭呢。”

“新闻?”周明冷笑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张泛黄的照片,“这是我哥十年前拍的,他当时在学生会。你看这窗户,是不是咱们楼五楼?”

照片里的五楼窗台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生,背对着镜头,楼下的花坛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往楼里跑,看轮廓像是个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

“这就是苏红跳楼前半小时。”周明把照片塞给我,纸边糙得像砂纸,“我哥说,那男人就是张洪才,他跑出来时领带都歪了,袖口还沾着根长头发。”

楼道的声控灯突然亮了,惨白的光透过门缝挤进来,在地上投出个细长的影子,像有人站在门口。刘凯吓得钻进被窝,周明抄起桌上的哑铃,我摸到枕头下的美工刀——那是我削铅笔用的,刀片闪着冷光。

“谁?”周明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影子动了动,没出声。雨还在下,我听见一阵极轻的抽泣声,从走廊尽头飘过来,像个女生在哭,又像风声刮过空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