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镇长的心病
赵德海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窗外的阳光挺好，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心里头像是压着块湿棉絮，闷得喘不过气。
“咚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
“请进。”赵德海收回手，挺直了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秘书小李端着茶杯走进来：“镇长，您的菊花茶。”他把杯子放在桌角，瞥见赵德海眼下的乌青，犹豫着说，“镇长，您这几天没休息好？要不下午请个假？”
赵德海摆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清苦没压下喉咙里的发紧：“没事，一堆事等着呢。下午的会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材料都放您桌上了。”小李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多嘴，“镇长，您脸色不太好，要不……找个大夫看看？”
赵德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挤出个笑：“多大点事，估计是最近没睡好。行了，没别的事你先出去吧。”
小李应声退下，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赵德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他放下杯子，从抽屉里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茶水咽了下去。这是他托人从市里买来的安眠药，可效果越来越差，夜里总是惊醒，一闭眼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半年前，开发区那个项目，承包商老王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二十万现金。他当时犹豫了很久，可看着老王那“懂规矩”的眼神，想着家里刚换的房贷，终究是没忍住，把信封塞进了抽屉。从那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纪委的车从镇政府门口经过，他的心都能提到嗓子眼；每次开会提到“反腐倡廉”，他都觉得像是在说自己，后背直冒冷汗。
这阵子更严重了，食欲不振，胸闷气短，晚上躺到床上，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全是老王的脸，全是那二十万现金。白天强打精神应付工作，可眼皮子总打架，开会时常常走神，好几次差点把话说错。
他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可这病没法跟人说。去医院？总不能跟医生说“我收了钱，心慌得厉害”。家里那口子也看出他不对劲，追问了几次，他都用“工作忙”搪塞过去了。
“唉……”赵德海长长叹了口气，揉着发紧的太阳穴。他想起小时候，村里有个老中医，专治些“疑难杂症”，据说能“望闻问切”断根。后来老中医搬到镇上住了，开了个小药铺，叫“回春堂”。以前他路过几次，总觉得那地方老旧，没怎么在意。可现在，他实在没辙了，或许，那老中医真有办法？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压不住了。他看了看表，才上午十点，离下午的会还有段时间。他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没让小李跟着，自己开车往“回春堂”去了。
“回春堂”在镇东头的老街上，门面不大，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有些褪色，门口摆着两盆绿植，倒也生机盎然。赵德海把车停在街角，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药铺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算不上好闻，却奇异地让人心里平静了些。靠墙的货架上摆满了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中药名。柜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正戴着老花镜，低头给一个小药秤添药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