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渚的发尾扫过祁安的脸颊，带着洗发水的清冽和一点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那一刻，城市的嘈杂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电动车轮子转动的声音。一种奇异的平静顺着那缕气息，缓缓注入祁安的身体里，驱散了连日来的浮躁。这平静不需要言语，它就在空气里，在她存在的周围静静弥漫。
会议室那次，祁安是真的累了。他借口给手机充电，挨着她旁边的桌子坐下。李嘉渚正对着笔记本屏幕，光映着她的侧脸，神情专注。键盘敲击的声音很轻，嗒嗒嗒，像细小的雨点落在窗沿。在这人造的雨声里，祁安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她还在工作，姿势都没怎么变。时间好像在他这里打了个盹，在她那边却平稳地流走了。没有对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可这小小的空间却像被抽空了杂质，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让人心安的宁静。似乎只要李嘉渚在，周围的世界就自动调低了音量，滤掉了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波动。
她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凌晨四点独自出门登山，只为看一场日出；五一假期能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跑到陌生的地方去种一棵树。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提起时，眼神是疏离的，像是在看橱窗里的摆设。“他们像在收集一件稀有的战利品，”有次闲聊，她用勺子搅着杯底的咖啡，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热情来得快，发现‘没戏’退得更快。没人懂，‘没戏’是因为他们只想‘抓住’，而不是理解‘空间’本身。”祁安心里松了口气，他庆幸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保持一个让彼此都舒服的距离，让风能在中间自由穿过。
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微信上聊天。她总能稳稳地接住他抛过来的任何东西，无论是现实的烦恼，还是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前一秒还在讨论某个深刻的哲学命题，下一秒就能默契地配合他演一出“奶茶店被外星人收购”的荒诞剧。在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面前，她不是裁判，更像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让它们能自然地冒出来。祁安一度以为这是一种安全的“欣赏”，站在不远处，看着就好。直到有一次，她无意间提到一个对她表示好感的共同朋友（“就那个总在朋友圈晒健身照、说话有点浮夸的王宇”）。祁安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尖锐的酸涩毫无防备地刺穿了他------他无法想象，那些只有他们才懂的寂静时刻、会议室里无声的安宁、思维碰撞出的火花，会成为她与别人共享的风景。
一个被落日染成金橘色的黄昏，祁安刚结束纳斯河畔的远行，带着一身戈壁的风尘和空旷寂寥的回响，正骑着车从东边进城。轮胎碾过城郊接合部粗糙的路面，扬起细小的尘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单手握把掏出来，是李嘉渚的消息，字里行间跳跃着她心血来潮时特有的光：“心血来潮在追太阳！也不知道骑到哪儿了，哈哈！”后面跟着一个大笑的表情，仿佛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
暮色正从西边的天际线弥漫过来。祁安看着屏幕，几乎能看见她跨在车上、发丝被风肆意扬起的侧影，背景是城市正在沉入温柔的蓝调。他几乎没有思考，手指快过心跳敲下回复：“我刚从纳斯河回来，正从东边进城。看缘分偶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