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等林晨回家后，直接问他关于张志强的事情。
"你去医院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需要知道真相，林晨。我需要知道那个改变了你的人是谁。"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沉默了很久。
"你不应该去打听这些。"
"我是你的妻子！"我坐在他对面，"我有权利知道是什么在折磨着你，我有权利和你一起承担这些痛苦！"
"你承担不了。"他抬起头，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绝望，"你不明白失去一个朋友是什么感觉，尤其是一个本不应该死的朋友。"
"那你告诉我！"
林晨看着我，眼神在挣扎和痛苦之间徘徊。最终，他开口了。
"志强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学医，一起实习，一起工作。他是个很阳光的人，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我静静地听着，不敢打断。
"三年前，我们一起报名参加边境地区的医疗援助。那里条件很艰苦，但志强总是乐呵呵的，说能帮助到那些贫困山区的人们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林晨的声音开始颤抖。
"最后一天，我们准备收拾东西回来了。但突然有个孩子从山上滚了下来，摔得很重，需要紧急手术。当地的医疗条件有限，只能靠我们。"
"然后呢？"
"手术很成功，孩子救活了。但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山上发生了塌方。志强为了推开那个孩子，被石头砸中了。"
我倒吸一口气。
"我们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在临死前对我说，'晨哥，我很高兴能救活那个孩子，但我很遗憾不能回家了。你替我好好生活，好好爱你的家人。'"
林晨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答应了他，但我做不到。每当我看到小雨，我就想起那个被救活的孩子；每当我想要拥抱你们，我就想起志强再也不能拥抱他的家人了。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获得幸福，因为是我带他去的那个地方，是我让他永远回不了家。"
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林晨这三年来的痛苦。他把朋友的死亡归咎于自己，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志强再也无法拥有的幸福。这种愧疚感让他开始自我惩罚，让他觉得疏远家人是对逝者的忏悔。
"所以你觉得通过让自己痛苦，就能让志强复活吗？"我问。
"我不知道，"林晨摇头，"我只知道我无法面对你们的笑容，无法享受你们给我的爱。每当我感到快乐的时候，我就想起志强再也感受不到快乐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握住他的手，"志强临死前让你好好生活，好好爱家人，这才是他真正的遗愿？你现在的做法，不是在纪念他，而是在背叛他的期望。"
林晨看着我，眼中有一丝动摇。
"而且，"我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小雨的感受？她失去父亲的痛苦，和你失去朋友的痛苦有什么不同？你在为志强的死感到痛苦，但你的女儿也在为失去父亲的关爱感到痛苦。"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因为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说，"你觉得你的痛苦是独一无二的，你觉得只有你在承受失去的痛苦。但实际上，我们也在失去——失去原来的你，失去原来的家庭，失去原来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