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坐在榻边,听着她轻柔的水声,感受着后背药膏带来的清凉和棉布的包裹感,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略微松弛。
她信了。
她毫无保留地相信,眼前这个带着伤归来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沈铎。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淌。
沈昭以“重伤未愈、需静养”为由,将大部分军务搬到了府内书房处理,极少见外客。
他成了“沈铎”,一个沉默、疲惫、因失去至亲手足而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将军。
夜晚,成了沈昭最矛盾也最沉迷的时刻。
作为“沈铎”,他理所当然地宿在主院,林晚照没有丝毫抗拒。
熄灯后,她会很自然地靠过来,在他身边寻一个舒适的位置,将头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肩窝,手搭在他的胸口。
沈昭的心跳如擂鼓。
兄长的死带来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枷锁,而对怀中温软的渴望又如同炽热的熔岩。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模仿着沈铎习惯的睡姿。
当林晚照依偎过来时,他僵硬片刻,随即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睡吧,晚晚。”他低声说,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安抚。
“嗯。”林晚照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很快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黑暗中,沈昭睁着眼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曲线,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她发丝柔顺的触感。
这份触手可及的温存,是他梦寐以求的,却又带着致命的欺骗。
沈昭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回到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旧日时光。
那时,他还是沈家二公子。
兄长沈铎,是光芒万丈的将星,是父亲和整个家族的骄傲。
而林晚照,那个六品小官家却美得惊心动魄、聪慧得如同明珠的女子,是兄长顶着巨大压力、力排众议娶回来的妻子。
他记得第一次在林府花园“偶遇”她时的惊鸿一瞥。
她伸手想去够一枝开得正好的桃花,指尖离花枝还差一点。
兄长沈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替她折下了那枝花,递到她手中。
“想要哪枝,告诉我就好。”
林晚照接过花,回眸一笑,瞬间点亮了沈昭的世界。
他当时就藏在不远处的假山石后,他看着兄长自然地抬手,替她拂去鬓边被风吹落的一片花瓣。
他看到林晚照的耳尖瞬间染上更深的绯红。
嫉妒,在那个瞬间,悄然扎根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最让他记忆深刻,也最让他嫉妒得发狂的,是那次后花园的回廊。
他抄近路回自己院子,刚转过回廊的拐角,就猛地顿住了脚步,迅速闪身躲进了廊柱的阴影里。
前方不远处,正是兄嫂二人。
似乎是兄长刚从军营回来,风尘仆仆。
林晚照迎上去,她伸手想替他解下披风。
沈铎却微微摇头,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搁在她发顶,满足地叹了口气。
“晚晚,让我抱一会儿。” 兄长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