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渔网之下,人鱼之上
暴风雨夜,我在深海拖网中捕获一条濒死的人鱼。
族谱夹层里掉出曾祖父的航海日志:“吾族世代守护人鱼,违誓者海葬。”
村长带人围住我家鱼仓:“要么展览赚钱,要么烧死这怪物!”
我趁夜割开渔网放生,背后传来火把的咆哮声。
七年后大旱饥荒,渔船空网而归,海岸线浮现幽蓝光芒。
人鱼引来的鱼群拯救了村庄,她指尖轻触我手腕的刀疤。
2 风暴之网
渔网在钢索上呻吟,像垂死巨兽的呜咽。浪头凶狠地砸在“海鸥号”锈迹斑斑的船舷上,冰冷腥咸的海水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船身剧烈地左右摇摆,脚下的甲板湿滑油腻,每一次踩踏都像是踩在活物起伏的背脊上,随时可能将我抛进下方墨汁般翻腾、深不见底的大海。探照灯刺目的光柱在狂暴的雨幕和滔天巨浪间徒劳地切割,每一次扫过,都只照亮瞬间破碎的、狰狞的水墙,随即又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马科斯!稳住绞盘!”老爹的吼声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从驾驶舱方向传来,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沙哑。他是我父亲,也是这条破旧拖网渔船的船长,一个被海风腌渍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海水和雨水混合物,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手指早已冻得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冰冷的钢铁。我死死扳住绞盘的控制杆,粗粝的金属摩擦着我掌心磨破的水泡,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巨大的绞盘在液压的驱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对抗着大海蛮横的拖拽力。钢缆绷紧,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崩断。
“妈的……这次……沉得要命!”大副阿伦在我旁边弓着腰,脸憋得通红,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正拼命转动着另一个辅助绞盘的摇柄。每一次发力,他喉咙深处都滚出低沉的号子。
“什么鬼东西?”我啐了一口腥咸的海水,声音嘶哑。这网里的分量,远超我们平时拖到的任何鱼群,沉得像拖着一块巨大的礁石,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活物的挣扎感。钢缆的嘶鸣里,隐约夹杂着一种……一种细微的、仿佛金属刮擦岩石的尖利声响?不,更接近某种痛苦到极致的呜咽,被风浪粗暴地碾碎,又顽强地透出来。
“管他娘!”阿伦吼着回应,汗水混着雨水在他脸上纵横,“拖上来卖了再说!这鬼天气,够本了!”
绞盘艰难地、一寸寸地收紧。沉重的拖网终于挣扎着,带着一身纠缠的海草和淤泥,缓慢地浮出沸腾般的漆黑海面,被巨大的吊臂吱呀作响地吊离水面。海水从网眼里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甲板上溅起冰冷的水花。网里,银光乱闪,无数被挤压变形的鱼绝望地甩尾弹跳,鳞片在探照灯下反射着死亡前的最后微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网底那个巨大、怪异的轮廓。
那东西被死死压在底层挣扎的鱼群和沉重的淤泥之下,像一团纠缠不清的噩梦。随着水流泻尽,它的形状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逐渐清晰。
不是石头。不是沉船残骸。
那是一条……尾巴?一条覆盖着碗口大小、闪耀着幽蓝色泽鳞片的巨大鱼尾!鳞片边缘锋利,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非人的寒芒。鱼尾的末端,本该是尾鳍的地方,却诡异地分裂、延伸成宽阔华丽的扇形,如同传说中神鸟的尾羽,只是每一片“羽毛”都由坚硬的骨质支撑,边缘锋利如刀,此刻无力地拖曳着,随着船身的摇晃而摆动。鱼尾的上半部分,在浑浊的泥水和挣扎的鱼尸缝隙里,隐约露出小半截苍白的人类腰肢的轮廓,线条流畅得惊人,却带着一种与周围腥臭环境格格不入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