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传孤的旨意,即刻召当值的刘太医来水云榭,为太子妃诊脉。再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羹汤点心送来。」萧煜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奴才遵旨。」王德全领命而去,经过如霜身边时,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似有若无地在她身上顿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如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捧着托盘的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几乎要捏碎那瓷盘。她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笑容:「娘娘身体不适,是奴婢思虑不周了。奴婢这就去为娘娘准备热水帕子净手。」说罢,她几乎是仓惶地、带着一丝狼狈退了下去。
参茶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苏芷涵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代价是,她暴露了「身体不适」,并且即将在萧煜珩冰冷的注视下接受太医的诊视!这绝非好事!
若太医诊出她身体并无大碍,那刚才的推拒就成了赤裸裸的欺瞒,是心虚的铁证!足以让她今夜就万劫不复!
若太医真诊出什么问题……在这步步惊心的东宫,任何弱点都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成为致命的把柄!
萧煜珩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更深的审视和一种等待猎物落入陷阱般的耐心:「既是不适,那便好好坐着,莫要再动了。」他不再言语,端起酒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投向水面,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厚重的冰层,将苏芷涵牢牢禁锢在原地,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等。等着看太医的诊断,等着看她这出戏,如何收场。
水榭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苏芷涵维持着虚弱不适的姿态,一只手依旧用力按在小腹,黛眉紧蹙,唇瓣微颤,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另一只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甲已然深深掐进了掌心的嫩肉,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混沌的头脑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冷汗浸湿了里衣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她知道,第二重试探,开始了。而且,是由萧煜珩亲手布下的、更凶险的局。
水榭内落针可闻。萧煜珩仿佛真的在欣赏湖景月色,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琴弦上滑过,带出几个不成调的、冰冷的音节。苏芷涵维持着痛苦的姿态,腹部的衣料已被冷汗和她紧攥的手指揉捏得不成样子。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几乎要冲破喉咙。时间如同凝固的蜜胶,黏稠而窒息。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生,水榭外终于传来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
王德全那特有的、带着一点恭敬气音的嗓音响起:「启禀殿下,刘太医到了。」
「宣。」萧煜珩的目光终于从湖面收回,落在入口处,不带丝毫温度。
一位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医躬身疾步而入。他穿着深青色官袍,提着药箱,额头上带着赶路留下的细汗,显然是被王德全催得够呛。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水榭中央,对着萧煜珩的方向深深叩拜:「微臣太医院刘文正,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免礼。」萧煜珩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太子妃方才突发腹中绞痛,你且仔细诊看一番,切莫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