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苏芷涵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挪到案几另一侧,只敢挨着绣墩的边缘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上,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随时准备逃窜的兔子。
侍女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两人斟酒。萧煜珩自顾自地端起酒杯,目光却依旧若有似无地锁定着她。水榭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风声、水声,和他手中杯壁偶尔轻碰的微响。
这沉默比质问更令人窒息。苏芷涵知道,这是他的第一重试探——用无声的威压,碾碎她本就「怯懦」的神经。她必须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毫无破绽。
果然,寂静被一个刻意放得娇柔甜腻的声音打破。
「殿下,夜深露重,奴婢为您和太子妃娘娘奉上驱寒的参茶。」一个身着桃粉色宫装的宫女,端着托盘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容貌姣好,眉眼间带着一股妩媚的风情,看向萧煜珩时眼波流转,转向苏芷涵时,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屑与审视。
正是如霜。
她将一盏热气腾腾、色泽深沉的参茶恭敬地放在了苏芷涵面前的案几上,甜笑道:「娘娘请用,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小厨房为您准备的,最是滋补养身。」
来了!
苏芷涵心头警铃大作。这茶,色泽过于深浓,气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甜腻。她甚至能捕捉到如霜垂眸瞬间,眼底深处闪过的那抹恶毒的快意。
电光火石间,苏芷涵做出了反应。她没有立刻去碰那盏茶,反而身体猛地一僵,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浮现出明显的痛苦之色。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腹部的衣料,指关节用力到发白,额头甚至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不适。她微微侧身,避开那盏茶,对着萧煜珩的方向,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卑微的乞求:
「殿…殿下恕罪…妾身…妾身此刻…腹中绞痛难忍…恐辜负了殿下一片心意…这盏珍贵的参茶…实在…实在无福消受…」她微微喘息着,像是强撑着说完这段话,身体甚至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全靠手肘撑住案几才勉强稳住。
她的话音落下,带着生理性的痛苦和真实的恐惧(恐惧于这杯茶的诡异),在寂静的水榭中清晰地回荡,显得无比真实。
如霜脸上的甜美笑容骤然凝固,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恼意。她显然没料到这位看起来风吹就倒的太子妃,会用这种看似合理又难以当场验证的理由拒绝!她下意识地瞥向太子,眼神带着一丝无措的请示。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煜珩终于将目光从水面移开,落在了苏芷涵身上。那眼神依旧冰凉,此刻却似乎多了一丝玩味和洞悉。他并未看如霜,而是慢条斯理地又抿了一口酒,薄唇轻启,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像冰锥般刺入苏芷涵的心底:
「哦?腹中不适?倒是孤疏忽了。」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叩叩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苏芷涵紧绷的神经上,「王德全。」
「奴才在。」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阴影里的首领太监王德全,无声无息地闪现出来,躬身应答,动作快得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