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耸入云的殿门依旧紧闭,冰冷而威严,如同天道本身,对他撕心裂肺的哀嚎置若罔闻。唯有那琉璃碎片在他染血的掌中,折射着天界清冷的光,映着他扭曲绝望的脸庞,显得格外讽刺。

云端之上,几位星宿神官摇头叹息。

“唉,可怜呐。卷帘也算忠心耿耿多年,就为失手碎了个杯子……”一位老星官面露不忍。

“嘘!慎言!”旁边同僚脸色一变,急忙拉扯他衣袖,低声道,“什么杯子?那是先天灵宝琉璃盏!关乎蟠桃盛会气运!他打碎的哪里是盏?分明是娘娘的颜面,天庭的规矩!莫说他一个卷帘大将,便是……”

“哼,弃子而已。”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监斩过妖猴的值日功曹,他眼中毫无波澜,只有居高临下的漠然,“捧着一把碎片哭嚎,妄图以‘努力’感动上苍?殊不知这九天之上的棋局,他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早已失去。这般作态,不过是徒增笑柄,至多……算是那些大人物闲暇时,一个稍显‘感天动地’的玩物罢了。”

此言一出,周围几位神官尽皆默然,看向场中那依旧在血泊中哀嚎着拼凑碎片的沙悟净,眼神中的怜悯也迅速褪去,只剩下彻底的疏离与冰冷的评判。

流沙河,弱水沉沙,鹅毛不浮。河水浑浊如黄汤,黏稠滞涩,河面死寂,无波无澜,唯有一股沉沉的死气弥漫。河底深处,暗流涌动,无数沉溺其中的生灵骸骨,在泥沙中若隐若现,惨白一片。

岸边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一个高大身影独立于浊浪之前,颈上悬挂的九颗拳头大小、白惨惨的骷髅头串成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空洞瘆人的声响。正是沙悟净!

他目光呆滞,望着脚下浑浊的河水,水中倒映着他狰狞的面容和那串醒目的骷髅项链。凌霄殿前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众神冷漠的注视、值日功曹冰冷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碎片……我的努力……玩物……”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蓦地,他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绝望与暴戾的凶光,猛地一把扯下颈间那串骷髅项链!九颗白骨骷髅头在他巨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刺目。

“努力?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夜枭般凄厉的狂笑,笑声在死寂的河面上回荡,更显诡异,“感天动地?呸!都是狗屁!这天地!这神佛!只认身份!只认根脚!我沙悟净,不过是个笑话!一个……玩物!”

狂笑声中,他双臂肌肉虬结,运起全身神力,狠狠地将那串骷髅项链掷向浑浊的流沙河!

噗通!

项链沉入黏稠的河水,只溅起几朵浑浊的浪花,便迅速被流沙吞没,再无踪迹。仿佛他过往所有的“努力”与“忠诚”,都随着这串前九世取经人的遗骸,沉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沙悟净站在岸边,望着恢复死寂的河面,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良久,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河水一眼,迈开沉重的步伐,向西行去。每一步踏在砂石上,都留下深深的脚印,背影在昏黄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绝而暴戾。

西行路远,劫难重重。玄奘身边,终是聚齐了那三位“菩萨指点”的“护法”:五行山下脱困、头戴金箍的孙悟空;高老庄强娶民女、被降服的猪八戒;流沙河边打碎骷髅项链、皈依佛门的沙悟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