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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是这场“婚礼”唯一的基调。
浓稠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下冰冷的碎玻璃,割得喉咙生疼。猩红的地毯铺满了整个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殿堂,那颜色太过刺眼,太过新鲜,仿佛刚刚才被无尽的鲜血浸泡透,又被人粗暴地拧干,铺展在这冰冷的石地上。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只有穹顶中央,一轮巨大、圆满得毫无瑕疵的血色月亮,像一只巨大无情的独眼,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它投下的光芒不是清辉,而是黏腻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将殿堂内每一根惨白的廊柱、每一处冰冷的浮雕都涂抹上一层令人作呕的光泽。
这里没有宾客的喧嚣,没有祝福的絮语。
死寂,是唯一的背景音。空旷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回响的恐惧。
殿堂的尽头,在那被血月光辉聚焦的王座之上,端坐着这场“婚礼”唯一的主角。
祂的身影被血月的光晕勾勒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异常高大、压迫感十足的轮廓。
祂斜倚在王座的扶手上,姿态带着一种百无聊赖的慵懒,仿佛眼前上演的不是一场血腥的仪式,而是一场沉闷乏味的戏剧。
祂穿着一件繁复华丽的漆黑长袍,袍摆如流淌的墨汁般垂落在地,与身下猩红的地毯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袍身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满了扭曲而怪异的符文,那些符文在血月下隐隐流动,如同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祂的面容笼罩在兜帽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能隐约看到下半张脸线条冷硬、完美的下颌线,以及微微抿起的、毫无血色的薄唇。那薄唇的弧度,带着一种非人的、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然。
王座之下,殿堂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
那是一只拥有着梦幻般蓝色羽毛的、形似蜂鸟的美丽生物。它曾经轻盈灵动,是森林里的精灵。
此刻,它却像一块被随手丢弃的破布,软软地瘫在冰冷的、被血浸透的地毯上。它那身引以为傲的、仿佛天空碎片织就的蓝色羽毛,被大片大片黏稠发黑的血污浸透,粘连在一起,失去了所有光泽。
它小小的头颅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脖颈处残留着清晰的、被巨大力量瞬间捏碎的痕迹。那双曾经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灵动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头顶那轮残酷的血月,瞳孔深处最后一点生命的光辉早已彻底熄灭。
第六只。
死在了第六个满月之夜,这场所谓的“血色婚礼”之上。
没有哀悼,没有停留。王座上的身影,甚至没有多看那具小小的尸体一眼。祂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刚刚终结了生命的手——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得近乎完美的手。
此刻,那冷玉般的手掌和指尖上,正缓缓滑落着粘稠的、属于那只蓝色蜂鸟的血液。血珠沿着祂苍白的指尖滴落,砸在猩红的地毯上,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啪嗒”声,融进那片更深的暗红里,不留一丝痕迹。
祂的指尖,还残留着捏碎那微小骨骼和心脏时,那转瞬即逝的、微不足道的温热触感。
一种祂早已厌倦、却又在漫长杀戮中唯一能感知到的、关于生命终结的反馈。空虚,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祂那由纯粹力量与规则构筑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