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裴砚的声音在雨中发颤。
沈檀骤然清醒,煞白的脸血色尽褪。
御史台地牢深处,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
“鹰卫的箭,见血封喉的‘鹤顶红’。”裴砚将瓷瓶里的药粉撒在沈檀伤口,黑血混着药沫汩汩涌出,“你该庆幸他们想留活口逼供,箭头淬的是缓毒。”他包扎的动作堪称温柔,眼神却利如刑刀:“现在能说了吗——沈、姑、娘?”
最后三个字砸得地牢死寂。沈檀盯着石壁上晃动的影子,父亲悬梁自尽的场景与眼前光影疯狂交叠。六年孤身挣扎的疲惫裹着毒素席卷而来,她突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咳出黑血:
“裴大人既已查清,何必再问?”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箭疤,“六年前刑部大狱起火那夜,这箭本该要我的命!”她从染血的里衣夹层抽出一角焦黄绢帛拍在案上——正是王家密信缺失的下半幅!
残绢上狂草淋漓:“……沈清通敌案卷宗已焚,唯太常寺礼器簿可证其冤。张公钧鉴。”
裴砚瞳孔骤缩。太常寺礼器簿——正是暴毙少卿生前掌管的秘档!
“我父沈清,时任太常寺丞。张太师为侵吞先帝冥祭礼器,构陷他私通敌国!”沈檀指尖抠进箭伤,用剧痛维持清醒,“那夜狱中大火,是有人要灭口!我娘将我推入狗洞前,把这截密信缝进我衣裳……”她喘息着指向残绢末尾的朱砂印,“认得这印吗?裴大人?”
烛光下,半个残缺的“鹰首”印痕如泣血。
裴砚骤然想起三日前大理寺呈报:暴毙的太常寺少卿书房暗格,就有同样印泥的残渣!
“你假借‘被休’之名周旋高门,是为找礼器簿?”他一把攥住她手腕。
“更是为找火海中失踪的幼弟阿珏!”沈檀眼中终于滚下泪,“他当时才五岁,手里攥着……”她目光落在裴砚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旧荷包。
裴砚如遭雷击。他颤抖着扯开荷包,倒出半枚边缘焦黑的玉佩。沈檀从颈间扯出红绳,绳上赫然坠着另半枚!断裂的貔貅纹在烛光下严丝合合!
“阿珏的玉佩……”她泣不成声,“怎会在你……”
记忆碎片轰然拼合:火场里浓烟蔽目,他背起昏迷的小男孩向外冲时,孩子手中玉佩磕在梁柱上裂成两半。他掰开孩子紧攥的拳,只来得及抢出半枚……
“你弟弟还活着。”裴砚将染血的残绢按进她掌心,字字千钧,“我把他藏在……”
地牢石门轰然洞开!亲兵浑身是血扑跪在地:“大人!张太师手谕——以包庇逆党之名查封御史台!兵马已到门外!”
火光瞬间吞噬长廊。裴砚劈手打翻烛台引燃干草,浓烟霎时弥漫牢房!
“走水了!犯人要逃!”狱卒嘶喊从四面八方涌来。
混乱中裴砚将玄铁尺塞进沈檀手里,自己抓起刺客遗落的弩箭,反手狠狠刺入左肩!
“你……”沈檀骇然。
“记住!”他忍痛拔出带毒的箭镞砸向她脚边,在震耳欲聋的撞门声中贴近她耳畔:
“礼器簿在城南废弃的善堂,佛龛下第三块砖……若我出事,替我掀翻这吃人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