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试衣间的帘子很厚，厚到能挡住外面香奈儿香水的轻佻，却拦不住一只突然伸进来的小手。
我正抬手系婚纱背后的绑带，镜子里三万八的鱼尾裙披着珍珠铠甲——这是我咬着牙定下的，辞职第三天的空气里还飘着蜜糖的甜言蜜语，陈默说等他拿下那个大客户，就让婚房的落地窗再拓宽几分，好让阳光能在地板上跳一支完整的舞。
「哗啦——」
冰凉的风裹着孩童的嬉闹声撞进来，穿 Gucci 童装的小男孩举着手机，镜头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露出来的后腰。
「妈妈你看！这个阿姨没穿衣服！」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同时炸开翅膀。手掌比思维更快地扬起，「啪」的脆响后，男孩的哭声立刻化身警报器，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帘子被整个扯断时，王静站在门口，像一尊淬了冰的雕塑。香奈儿套装挺括得不肯多出一丝褶皱，正红指甲掐着手机，眼神里结着霜：「你敢打我儿子？」
六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冲进来时，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在偷拍」。指甲像淬了毒的小蛇，爬过我的锁骨，疼得钻心。有人扯着我的婚纱拉链，布料在尖叫中撕开一道口子，「小三」「狐狸精」的咒骂像冰雹砸下来。后腰撞到试衣镜，冰凉的玻璃贴着我的皮肤发抖，余光里，王静举着手机，镜头像只忠诚的猎犬，稳稳锁定我扭曲的脸。
「拍清楚点，让大家看看狐狸精的模样。」
她们把我按在地毯上时，婚纱裙摆被踩得喘不过气，成了一团烂布。有人伸手去扒我的打底裤，我咬穿其中一个女人的胳膊，换来更凶狠的踢打，像在教训一只不听话的野狗。试衣间的厚地毯捂住了我的求救声，外面店员的劝阻轻得像叹息：「王太太，要不……算了吧？」
「算？」王静的笑声里裹着冰碴，「我儿子受了惊吓，她得赔。」
被拽到镜子前时，我看见自己的脸肿得像发酵的馒头，嘴角的血珠跌跌撞撞地跳进婚纱的破洞里。王静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里小男孩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记住了，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
她们走时，高跟鞋踩着我掉在地上的婚鞋，发出轻蔑的嗤笑。我扶着镜子站起来，扯过件浴袍裹住自己，像裹住一身的伤痕。手机在这时震动，热搜推送带着刺眼的「爆」字跳出来——#小三殴打原配孩子#。点开是那段被剪过的视频，我扇孩子的画面被无限放大，反复表演，而她们围殴我的部分，早就被藏进了黑暗里。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看这穿着就是想上位的捞女」「打小孩太恶毒，人肉她」的字眼像蝗虫一样爬满屏幕，我的手抖得握不住手机。陈默的电话进来时，背景音嘈杂得像在菜市场：「妍妍，最大的客户撤单了……就是做地产的张总，他太太好像叫王静。」
手机摔在地毯上，屏幕裂了，像我此刻的心，碎得不成样子。
镜子里的人狼狈得认不出自己。从小县城考到 985，在上海熬了八年，从助理做到年薪八十万的主管，我曾以为自己摸到了「规则」的衣角。我信奉优雅，信奉努力，信奉在框框里赢得体面，可现在框框被她们一脚踹翻，还在我脸上贴了张「小三」的标签，像给牲畜打了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