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爸妈离婚的第二天，我们仨建了个群，名叫“刘家血脉”。
是张兰芬起的，语气还挺庄重，说：“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女儿。”
我信了三秒。
然后他们在群里每天定时发一个15块钱的微信红包，备注——“刘家血脉专用，手慢无”。
每天早上7点15分，我定闹钟抢红包。不是怕错过钱，是怕错过今天的饭。
15块，吃两顿可以。吃三顿？看心情。
我早就练出本事：便利店一块五的馒头能顶一顿；午餐食堂里专挑米饭加土豆丝，四块钱封顶；晚饭不吃也行，喝水就饱。
偶尔抢慢了，张兰芬会冷嘲热讽：“怪我咯？你自己手慢。”
刘建国更直接：“你不是学霸吗？抢个红包还抢不过别人，怪谁？”
他们懒得轮流转账，就定了个闹钟，一人隔天发。我成了他们之间最少交集的牵线人，每天准点上演“抢自己生活费”的喜剧。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们离婚那天，我坐在民政局门口，张兰芬走出来甩下一句话：“孩子归谁都没区别，反正快高考了，不拖谁的后腿。”
刘建国点头如捣蒜：“对，成年后自己过日子，早点适应独立也好。”
那时候我还幼稚地以为，他们只是气头上说的狠话。现在想想，他们其实已经迫不及待把责任踢走了。
这种日子持续了三个月。
直到那天晚上，我高烧到39度，全身发冷，牙齿打战，头晕目眩，手机握不稳。
我打开“刘家血脉”群，敲字都在抖：
【我发烧了，能不能谁带我去医院？】
消息发出去，我盯着屏幕发呆。十分钟后，有人回了。
张兰芬：【谁有时间？我这边在开会。】
刘建国：【我也忙，今天开庭，实在走不开。】
我眼前一阵发黑，再睁开眼，消息更新了。
张兰芬：【你带她去，我转挂号费给你。】
刘建国：【每次都是我，凭什么？我们AA好吗。】
张兰芬：【AA个屁，我已经多转过生活费几次了！】
刘建国：【你转两次，就以为自己尽责了？】
……
我躺在床上，手机快掉地上，耳边嗡嗡响。他们就这样，在群里为“谁出挂号费”吵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没等来一句“你还好吗”，更没等来一个人影。
凌晨两点，我掐着最后的意识，穿上校服，拎起身份证，自己叫了辆网约车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我实在站不稳，坐在急诊大厅的长椅上，脸贴着冰凉的墙壁，像块石头。
挂号费24块，输液一瓶46，血常规15块，药费加起来一共163。医生看了我一眼，说：“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我笑了笑，嗓子嘶哑：“他们在群里抢着为我吵架，应该不算一个人吧？”
护士替我挂上盐水，贴着体温贴，我盯着天花板一整夜都没睡。
那晚我彻底死心。
人家离婚后父母还抢着争抚养权，我这倒好——谁都不想要，谁都怕多掏一分钱。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拔掉针管，签字出院，一个人坐公交回学校，早读前刚好赶上。
同桌看我苍白得不像话，问我是不是病了。
我说：“感冒而已，扛过去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