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鬓若刀裁,目如点漆,实在清隽。
也难怪,九公主对他一见倾心,纵使背负人命,也要与他在一起。
只是裴郎,你自小与我亲近,你怎会不知,只要你开口说一句分离,我绝不会纠缠。
我等的是你的真心话。
而你不该在我的泪水中沉默。
沉默是对九公主的纵容,亦是刺向我的刀。
你有你的锦绣前程,我也有我的名节骨气。
可是,你不曾顾及我。
日暮西斜,倦鸟归巢。
霞光落在少年的肩上,让他显得格外挺拔英俊。
我仰头看他,笑眼弯弯。
「裴郎,你爱我吗?」
少年一怔,低声:「若慈,我……」
「你爱我。」我说。
裴殊耳廓泛红,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可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你爱我是忠勇侯唯一的血脉,你爱我是名扬天下的佛前烛火,你爱我是太后钦点的观音座下人。你爱我那么多的模样——」
我轻轻一顿,说出了那个盘桓千百遍的答案。
「可你唯独,不爱我宋若慈。」
裴殊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而我只觉得伤感。
「裴郎。你这一生,不会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长久对望后,裴殊失魂落魄地走了。
仍旧是一袭白衣从容风致,步伐却跌跌撞撞。
我立于廊下,沉默地目送他。
裴郎,曾经有人把你看作此生不渝的伴侣,想象与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只是那姑娘死在十六岁的冬天,一颗心,也冻得僵硬。
我轻轻闭上眼。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最终消弭无痕。
3
是日,大雪。
宫女早早为我送来狐裘,说是太后赐下,让我莫要着凉。
转过小径,前面就是佛堂。
佛堂前却跪着一个少年,穿得不算厚实,雪已落满他肩头。
我多看了他两眼,少年似有所觉,朝我望来。
他生得实在好看,眉眼深邃,目如寒星。
宫女与我耳语:「姑娘莫要与五皇子牵扯上关系,他命中带煞,前途渺茫的。」
原来是他。
五皇子,顾九渊。
听说他出生那天恰逢天象异变,一道白色的长虹穿过太阳。
白虹贯日,主帝运被夺,是为不祥之兆。
因此陛下不喜这个儿子,数年来对他不闻不问,近于遗弃。
我收回目光,撑着伞,继续走我的路。
重来一生,我不能有半分差错。
顾九渊可怜,却不该由我可怜。
可当我与他擦肩而过时,风吹来极熟悉的气息。
我难以置信地停下了脚步。
寒风吹动他的衣襟,少年面无表情地与我对视。
鬼使神差地,我向他伸出了手:「你……」
他皱了皱眉,偏过头,避开我的手,眸中藏着防备和不解。
我静了好久,如梦初醒,低声说:「抱歉。」
雪依旧在下,我强迫自己继续往前走。
宫女疑惑问我:「姑娘方才是怎么了?难道与五皇子是旧相识?」
我和顾九渊,前世今生加起来,只见过两面。
一次是刚刚。
一次是我临死前。
那时我七窍流血,他将我抱在怀里。
我听到他哽咽的呼吸,也闻到他衣襟上冰凉的雪松气味。
我濒死喘息,求他替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