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蛰破土
阿禾是被冻醒的。
不是现代实验室里精确控温的冷藏箱那种均匀的冷,而是带着霉味的、钻进骨头缝里的湿冷。她猛地睁开眼,茅草屋顶漏下几缕灰扑扑的光,照亮了眼前土墙上斑驳的裂痕 —— 那裂痕像极了她导师办公室里挂着的《禹贡》九州土壤分布图上标注的劣等田纹理。
“水…… 水……” 喉咙里火烧似的疼,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胳膊细得像晒蔫的豆荚,手腕上还勒着一道深紫的淤痕。这不是她的身体。记忆像被水泡过的种子,猛地裂开一道缝:三天前在农科院基因库筛选抗旱稻种,实验室突然漏电,她扑向控制台时触电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阿禾醒了!” 一个粗粝的女声响起,土坯门被推开,逆光里站着个穿靛蓝短打的妇人,手里端着的陶碗边缘缺了个口,“谢天谢地,可不敢再烧了。” 碗沿碰到阿禾嘴唇,温热的米汤混着碎米滑进喉咙,带着点焦糊味 —— 这是用陶罐在柴火余烬里煨出来的,现代电饭煲永远煮不出这种带着烟火气的粗糙暖意。
“娘……” 阿禾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妇人眼圈红了:“傻丫头,烧糊涂了?我是你三婶。你爹娘去年闹蝗灾时……” 后面的话被抽噎吞了回去。
阿禾的心沉了下去。她穿越了,穿成了这个叫 “阿禾” 的农家女,爹娘双亡,只剩一个破败的家。她环顾四周:土炕铺着发霉的稻草,墙角堆着半袋掺着石子的糙米,唯一的 “家具” 是个三条腿的矮凳,凳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 “禾” 字。最让她心惊的是窗外 —— 本该是惊蛰时节的田野,却只有稀稀拉拉的麦苗,像生了癞子的头皮,远处几个农人正用木犁费力地翻地,那犁是直辕的,需要两头牛才能拉动,翻起的土块大得能硌掉牙。
“这地…… 怎么不施肥?” 阿禾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三婶果然愣了:“肥?那金贵东西只有地主家才用得起。咱庄户人,靠天吃饭呗。” 她指了指院角那个破竹筐,里面堆着些干枯的秸秆,“去年的麦秸,烧了灰撒地里就算尽心了。”
阿禾掀开被子要下床,三婶连忙按住她:“你发着热刚退,可不敢动!” “我去看看地。” 阿禾挣开她的手,脚刚落地就打了个趔 ——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原主是因为饿晕了头,摔进河里染了风寒才一命呜呼的。她扶着墙走到院门口,目光扫过那片贫瘠的土地,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这里的土壤是典型的红黄壤,酸性重,保水性差,难怪麦子长得像野草。但土层下面隐隐能看到冲积层的痕迹,只要改良得当,完全能种出高产作物。更要命的是农具 —— 直辕犁效率低下,没有耕牛的农家根本无法深耕;灌溉全靠天,田埂连条像样的排水沟都没有。这哪里是 “靠天吃饭”,分明是 “听天由命”。
“三婶,家里的铁犁…… 还能用吗?” 阿禾忽然问。三婶叹了口气:“早锈成废铁了。你爹在世时,借地主家的牛试过,咱这地太硬,直辕犁根本拉不动。” 阿禾眼睛亮了:“我想改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