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和朋友聊完工作,驱车回去。
雨下得很大,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也只能在玻璃上刮出短暂的清晰。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里化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像打翻的颜料盘。
他心情很好。
明天,他就可以和晚晚领证了。
他想象着推开门后,那个他深爱的女孩会像往常一样,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笑着扑进他怀里,门开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玄关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灯光下,空无一人。
“晚晚?”
顾晏辰换下湿透的皮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疑惑。
没有回应。
他走进客厅。
灯开着。
电视屏幕是暗的。
空气里有雨水的潮湿气味,她不在。
一个老旧的棕色皮箱突兀地摆在沙发前。
箱子的皮面已经磨损,露出底下的颜色,黄铜锁扣也有些发乌。
顾晏辰认得,那是向晚父亲以前用过的箱子。
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一种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一样,从他心底悄然爬了上来。
他走遍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卧室,书房,浴室……
都没有她。
衣帽间里,她明天要穿的婚纱也不见了,顾晏辰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
冰冷的忙音。
他又发去消息。
屏幕上跳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拉黑了。
她把他拉黑了。
为什么?
他们早上还好好的,她还靠在他怀里,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消失了,还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切断了所有联系?
他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是……
他母亲?
一个念头闪过,又被他迅速掐灭。
不可能。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虽然她一直不满意晚晚,但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她最惜命,怎么可能出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晏辰痛苦地用手抓着头发,视线毫无焦距地落在地板上。
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低下头。
那是一支小小的,黑色的录音笔。
很普通,和他开会用的那支没什么两样。
大概是晚晚什么时候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播放键,像在看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
终于,他按了下去。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怨毒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顾振雄!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咳咳……咳……沐家待你不薄……你……你怎么敢!”
“陷害……你们设局陷害我……”
录音戛然而止。
死寂,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那怨毒的嘶吼,仿佛还贴着顾晏辰的耳膜,带着垂死的粘腻和不甘,
他僵坐在沙发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不可能。
他死死捏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像是要把它捏碎。
幻觉,一定是幻觉。
是自己太累了。
他的拇指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再一次狠狠按下了播放键。
“顾振雄!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又是那个声音。
熟悉,又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沐向晚的父亲,沐叔叔。
那个在他儿时记忆里,总是温和笑着,会给他糖吃的长辈。
怎么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诅咒?
顾振雄……
顾振雄。
他的父亲。
沐家的衰败,是父亲做的?
陷害?
一个荒谬到可笑的念头。
“假的。”
他低声嘶吼,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驱赶什么附体的梦魇。
对,一定是假的。
伪造一段录音,在今天这个技术发达的时代,太简单了。
有人算准了。
算准了他和向晚明天就要领证,算准了这段录音足以撕裂他们之间的一切。
是谁?
是生意场上那些恨不得顾家倾覆的对手?
还是……
顾晏辰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张脸,每一张都带着模糊而恶意的笑容。
他明白了。
晚晚一定是听了这个,才会不告而别。
那个老旧的皮箱,是她父亲的遗物,是谁送来的?
为什么?
晚晚。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我们熬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时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多信我一点?
哪怕……
哪怕你冲进来质问我,和我大吵一架,狠狠给我一巴掌都好。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
在他满心欢喜,以为即将拥有全世界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将他打入地狱。
向晚,在你心里,我,我们的感情,就脆弱到连一句求证都不配吗?
被这支来路不明的录音笔,轻易击碎。
他痛苦地弓下身,手肘抵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他想象的,是推开门后她温暖的拥抱。
现实给他的,却是一室清冷,和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秘密。
他猛地抬起头,血丝迅速爬上眼球。
她能去哪儿?
沐家破产后,亲戚早已避之不及。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钱。
她什么都没有。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天这么黑。
她能去哪里?
她身上带钱了吗?
无数个可怕的设想,疯了一样挤进顾晏辰的脑子里。
她会不会遇到坏人?
她会不会……
想不开?
“不!”
他不能再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他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