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顾晏辰和朋友聊完工作,驱车回去。

雨下得很大,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也只能在玻璃上刮出短暂的清晰。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里化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像打翻的颜料盘。

他心情很好。

明天,他就可以和晚晚领证了。

他想象着推开门后,那个他深爱的女孩会像往常一样,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笑着扑进他怀里,门开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玄关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灯光下,空无一人。

“晚晚?”

顾晏辰换下湿透的皮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疑惑。

没有回应。

他走进客厅。

灯开着。

电视屏幕是暗的。

空气里有雨水的潮湿气味,她不在。

一个老旧的棕色皮箱突兀地摆在沙发前。

箱子的皮面已经磨损,露出底下的颜色,黄铜锁扣也有些发乌。

顾晏辰认得,那是向晚父亲以前用过的箱子。

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一种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一样,从他心底悄然爬了上来。

他走遍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卧室,书房,浴室……

都没有她。

衣帽间里,她明天要穿的婚纱也不见了,顾晏辰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

冰冷的忙音。

他又发去消息。

屏幕上跳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拉黑了。

她把他拉黑了。

为什么?

他们早上还好好的,她还靠在他怀里,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消失了,还用这种最决绝的方式切断了所有联系?

他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是……

他母亲?

一个念头闪过,又被他迅速掐灭。

不可能。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虽然她一直不满意晚晚,但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她最惜命,怎么可能出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晏辰痛苦地用手抓着头发,视线毫无焦距地落在地板上。

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低下头。

那是一支小小的,黑色的录音笔。

很普通,和他开会用的那支没什么两样。

大概是晚晚什么时候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播放键,像在看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

终于,他按了下去。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怨毒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顾振雄!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咳咳……咳……沐家待你不薄……你……你怎么敢!”

“陷害……你们设局陷害我……”

录音戛然而止。

死寂,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那怨毒的嘶吼,仿佛还贴着顾晏辰的耳膜,带着垂死的粘腻和不甘,

他僵坐在沙发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不可能。

他死死捏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像是要把它捏碎。

幻觉,一定是幻觉。

是自己太累了。

他的拇指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再一次狠狠按下了播放键。

“顾振雄!你……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又是那个声音。

熟悉,又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沐向晚的父亲,沐叔叔。

那个在他儿时记忆里,总是温和笑着,会给他糖吃的长辈。

怎么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诅咒?

顾振雄……

顾振雄。

他的父亲。

沐家的衰败,是父亲做的?

陷害?

一个荒谬到可笑的念头。

“假的。”

他低声嘶吼,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驱赶什么附体的梦魇。

对,一定是假的。

伪造一段录音,在今天这个技术发达的时代,太简单了。

有人算准了。

算准了他和向晚明天就要领证,算准了这段录音足以撕裂他们之间的一切。

是谁?

是生意场上那些恨不得顾家倾覆的对手?

还是……

顾晏辰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张脸,每一张都带着模糊而恶意的笑容。

他明白了。

晚晚一定是听了这个,才会不告而别。

那个老旧的皮箱,是她父亲的遗物,是谁送来的?

为什么?

晚晚。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我们熬过了那么多艰难的时刻,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多信我一点?

哪怕……

哪怕你冲进来质问我,和我大吵一架,狠狠给我一巴掌都好。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

在他满心欢喜,以为即将拥有全世界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将他打入地狱。

向晚,在你心里,我,我们的感情,就脆弱到连一句求证都不配吗?

被这支来路不明的录音笔,轻易击碎。

他痛苦地弓下身,手肘抵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他想象的,是推开门后她温暖的拥抱。

现实给他的,却是一室清冷,和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秘密。

他猛地抬起头,血丝迅速爬上眼球。

她能去哪儿?

沐家破产后,亲戚早已避之不及。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钱。

她什么都没有。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天这么黑。

她能去哪里?

她身上带钱了吗?

无数个可怕的设想,疯了一样挤进顾晏辰的脑子里。

她会不会遇到坏人?

她会不会……

想不开?

“不!”

他不能再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他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