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沼泽里的"浪漫",全是泥巴味
苏轻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是被血影教的人砍死,也不是被毒蛇咬死,而是要被这片该死的沼泽活活累死、吓死、恶心死。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在淤泥里,浅蓝色的裙摆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沾满了黑乎乎的泥浆,连头发丝上都挂着几片烂叶子。脚踝的肿痛越来越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在满是泥污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早就听不见了,但苏轻晚不敢停。沈惊寒那句"往东边跑"像是刻在了脑子里,她攥着怀里用油布包好的残卷,咬着牙往前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这片沼泽比她想象中大得多,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泥潭上漂浮着枯黄的水草,偶尔有几只白鹭惊起,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空气里弥漫着股腐烂植物的腥臭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每咳一声,胸口就像被揪着疼。
"沈惊寒...你个大骗子..."她一边走一边嘟囔,声音带着哭腔,"什么沼泽能挡住人...这破地方根本走不出去..."
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泥潭里。冰凉黏稠的泥浆瞬间裹住了她,糊了她一嘴一脸,连眼睛都睁不开。
"呸呸呸..."苏轻晚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抓到一把滑溜溜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没吐出来——是半截腐烂的蛇尸,白色的蛆虫正从蛇皮里往外爬。
她吓得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缩,结果越挣扎陷得越深,泥浆已经没过了膝盖,冰冷的感觉顺着裤管往上爬,冻得她牙齿打颤。
绝望像沼泽里的淤泥,一点点把她淹没。她想起父亲被抓时的眼神,想起血影教的人狰狞的面孔,想起沈惊寒浴血奋战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泥浆滚进嘴里,又苦又涩。
"沈惊寒...你快来啊..."她哽咽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快不行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苏轻晚猛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踩着漂浮的水草朝她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左臂的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半边袖子,正是她念叨的沈惊寒。他走在沼泽里却稳得像踩在平地,脚尖每次落下都精准地踩在水草密集的地方,动作轻盈得像只水鸟。
"沈惊寒!"苏轻晚又惊又喜,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在这儿!"
沈惊寒看到她陷在泥潭里,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他加快脚步走过来,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苏轻晚赶紧伸手,却忘了自己满手是泥,一把抓住沈惊寒的手腕,留下五个黑乎乎的指印。沈惊寒的手很烫,隔着湿漉漉的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让她冻得发僵的身体瞬间暖和了些。
"用力。"沈惊寒沉声说,手臂肌肉绷紧,猛地一拉。
苏轻晚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飞,重重地撞进沈惊寒怀里。他身上的草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股说不清的清爽气息,驱散了沼泽的腥臭味,让她莫名地安心。
"你怎么来了?"她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再不来,某只小鸭子就要在泥潭里下蛋了。"沈惊寒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扶着苏轻晚站稳,目光落在她沾满泥浆的脸上,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是滚泥潭大赛拿奖了?"
苏轻晚这才想起自己满脸是泥,脸"腾"地一下红了,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沈惊寒按住了肩膀。
"别动,你脚踝肿得更厉害了。"他蹲下身,掀开她沾满泥浆的裤管,原本只是微红的脚踝此刻肿得像个紫茄子,轻轻一碰,苏轻晚就疼得龇牙咧嘴。
"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沈惊寒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那边有树,先去那儿歇会儿。"
他没再让苏轻晚自己走,而是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苏轻晚连忙摆手,她现在浑身是泥,这样趴上去,非得把沈惊寒的衣服也弄脏不可。
沈惊寒没跟她废话,直接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苏轻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敲在她的心尖上。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苏轻晚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还在疼——左臂的伤口肯定是刚才救人时又裂开了。
"你的伤口..."她小声说,"是不是很疼?"
"没事。"沈惊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脚步却没停,踩着水草往柳树走去,"比这疼十倍的我都受过。"
苏轻晚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松了点搂他脖子的力气。她能感觉到他走路时左臂几乎不用力,全靠右臂支撑,每走一步都有些微的颠簸,显然伤得不轻。
柳树下的地面相对干燥,长满了青苔。沈惊寒小心地把苏轻晚放下,让她靠在树干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正是苏轻晚给他的"清毒膏"。
"脱鞋。"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苏轻晚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脱掉了那双用麻绳捆着的破鞋。右脚的脚踝已经肿得变形,皮肤被磨破的地方渗着血珠,看着触目惊心。
沈惊寒倒了些药膏在手心,双手合十搓了搓,等药膏温热了,才轻轻按在苏轻晚的脚踝上。他的手很粗糙,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厚茧,动作却意外地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温热的药膏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慢慢渗透进皮肤,原本尖锐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变成了隐隐的酸胀。苏轻晚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沈惊寒认真的侧脸,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竟显得有些柔和。
"你师父...怎么会突然出现?"苏轻晚想起正事,好奇地问。
提到师父,沈惊寒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柔和了些:"师父说,他放心不下,悄悄跟在后面。昨晚在客栈附近看到我们被围攻,就先去搬救兵了。"
"搬救兵?"苏轻晚眼睛一亮,"你师父带了多少人?能打得过血影教吗?"
"就他自己。"沈惊寒面无表情,"他说人多了麻烦,他一个人足够了。"
苏轻晚:"..."
她现在严重怀疑沈惊寒的师父是个老疯子。血影教那么多人,他一个人就敢冲上去?这不是救人,是送人头吧?
"你师父...武功很厉害?"她小心翼翼地问。
沈惊寒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点骄傲:"我师父是'清虚道长',当年一人一剑挑了魔教三个分舵,江湖人称'活阎王'。"
苏轻晚听得目瞪口呆。清虚道长?这名字她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好像是几十年前很有名的大侠,据说早就隐居了,没想到竟然是沈惊寒的师父!
"那...你师父现在在哪?"她又问。
"不知道。"沈惊寒耸耸肩,"他把我送到这儿就走了,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去江南,他去引开血影教的人。"
苏轻晚这才明白,清虚道长不是疯了,是故意引开敌人,给他们争取时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看着沈惊寒认真给自己揉脚踝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冷冰冰的家伙也没那么讨厌了。
"沈惊寒,"她鼓起勇气,"谢谢你。"
沈惊寒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谢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苏轻晚的声音有点小,"还有...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
沈惊寒沉默了片刻,继续给她按揉脚踝:"我救你,是因为你知道'焚天诀'的线索。至于受伤,江湖行走,受伤是常事,不算连累。"
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却没让苏轻晚觉得不舒服。她知道沈惊寒就是这种性格,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比谁都热。
"那...焚天诀的线索..."苏轻晚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沈惊寒的反应。
果然,沈惊寒立刻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你知道在哪?"
看到他这副样子,苏轻晚忍不住笑了:"当然知道。我爹研究过这东西,说完整版的'焚天诀'藏在江南的'烟雨楼',我手里这半幅残卷,就是打开机关的钥匙。"
"烟雨楼?"沈惊寒皱起眉头,"那不是江南最大的销金窟吗?三教九流汇聚,鱼龙混杂,怎么可能藏那种东西?"
"所以说你不懂了吧?"苏轻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烟雨楼的楼主是我爹的老朋友,当年我爹就是把残卷托付给我,让我去投奔他的。"
沈惊寒还是有点怀疑:"你确定?万一你爹的老朋友早就投靠血影教了呢?"
"不可能!"苏轻晚立刻反驳,语气坚定,"李伯伯是我爹最好的朋友,当年我爹被诬陷,他还想办法给我送过信,绝对可靠!"
沈惊寒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没再反驳。他虽然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现在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去江南碰碰运气。
"休息好了吗?"他站起身,"我们得赶紧走,血影教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找来。"
苏轻晚试着动了动脚踝,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能走路了:"好了,能走。"
沈惊寒从背包里拿出件干净的粗布外套——这是他师父临走时塞给他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把外套递给苏轻晚:"穿上,挡挡泥。"
苏轻晚接过外套,发现是件男式的,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应该是沈惊寒自己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外套很大,几乎能把她整个人包起来,带着沈惊寒身上的温度,让她心里暖暖的。
"走吧。"沈惊寒背起背包,里面装着他们仅剩的干粮和水,"穿过这片沼泽,前面就是官道,到了官道就能雇到马车了。"
苏轻晚点点头,跟在沈惊寒身后。这次沈惊寒走得很慢,显然是在迁就她的脚伤。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沼泽边缘,阳光透过柳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柳叶的清香,驱散了沼泽的腥臭味。
"沈惊寒,"苏轻晚突然想起什么,"你师父真的一个人去引开血影教了?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沈惊寒的语气很笃定,"我师父的武功,十个血影教教主都不是对手。他就是闲得慌,想找个理由活动活动筋骨。"
苏轻晚想象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活阎王"老道士,忍不住笑了。有这样的师父,难怪能教出沈惊寒这样的徒弟。
两人一路走着,没再遇到危险。快走出沼泽时,苏轻晚突然"哎哟"一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水洼:"你看那是什么?"
沈惊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洼里漂浮着几只白鹭的尸体,脖子都被拧断了,死状凄惨。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的水面泛着淡淡的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沈惊寒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是'蚀心散'!"
"蚀心散?"苏轻晚不解,"那是什么?"
"是血影教的毒,无色无味,能毒死水里的生物。"沈惊寒的声音很沉,"他们在水里下毒,是想逼我们现身。"
他说着,拉着苏轻晚往后退:"这片水域不能走了,我们得绕路。"
两人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嚣张的笑声:"哈哈哈,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原来躲在这儿偷情呢!"
沈惊寒和苏轻晚同时回头,只见十几个穿红衣服的人骑着马站在沼泽边缘,为首的正是那个红袍教主。他手里把玩着骷髅头玉佩,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们,像是在看两只瓮中之鳖。
"看来今天,你们插翅难飞了。"红袍教主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把他们给我围起来!记住,那丫头手里的东西要完好无损!"
十几个红衣人立刻散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慢慢逼近。沈惊寒把苏轻晚护在身后,握紧了腰间的短剑,眼神冰冷如霜。
沼泽的腥臭味里,突然多了几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