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1950年的那个冬天,他刚满18岁,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亲眼看着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个个因为冻饿和敌人的炮火而倒下。
他想起了那个年仅19岁的四川籍小班长,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嘴里还念叨着想吃一碗家乡的担担面。
他想起了他们的连长,为了掩护整个连队撤退,独自一人抱着炸药包,冲向了敌人的坦克,那震天的爆炸声,至今还时常在他午夜梦回时响起。
“小李,如果我们都回不去了,你……你一定要替我们,好好活着,好好看看咱们的新中国,到底有多强大……”
这是牺牲的战友们,留给他的最后遗言,也是他一辈子都背负着的沉重嘱托。
“你发啥呆呢?”
王美玲尖利的声音,像一把锥子,将李怀国从痛苦的回忆中狠狠地拽了回来。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虚了?编不出故事来了?”
李怀国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眼睛,虽然浑浊,却依然清澈见底。
“我没有心虚,我只是……在想我的战友们。”
“还在演戏!我看你是奥斯卡影帝附身了!”
王美玲不屑地摇了摇头,对这个老头的“顽固不化”感到厌烦。
“现在的老头子,为了博取同情,真是啥瞎话都敢往外说!战友?你哪来的战友?”
她再次转身,对着其他乘客,继续她的“科普”。
“大家伙儿都瞧瞧,这就是典型的碰瓷老头!穿一身假军装,编一套假故事,就是想让善良的人同情他,说不定等会儿下了车,还要找个理由讹人呢!”
她又指着李怀国的军装,言之凿凿地说:“你们仔细看看这军装,都洗得发白了,那领口的扣子都快掉了!真正的军人,会这么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吗?这摆明了就是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假货!”
李怀国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军装。
确实,这件军装已经陪伴他走过了二十多个春秋,颜色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深绿。
但每一次清洗,他都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格外小心翼翼。每个松动的纽扣,他都会用针线重新加固。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
这是他对那段燃烧岁月的无声纪念,是他军魂的寄托。
“这件军装,陪了我二十多年了。”
李怀国轻声说。
“我舍不得扔。”
“二十多年?”
王美玲冷笑连连,“编故事也得编得像点样儿!真正的军装是特殊布料,哪能让你穿二十多年?早烂成布条了!”
她走到李怀国的面前,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告诉你,老头,别以为穿身破烂就能到处骗人!现在的人眼睛都雪亮着呢,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什么货色!”
坐在前排的一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先生,终于也忍不住了。他睁开眼睛,沉声说道:“这位女士,不管如何,请你尊重一下老人家,尊重一下他身上的这身衣服。”
“尊重?他配吗?”
王美玲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老先生。
“您老是不是也被他这副可怜相给骗了?我跟您说,现在社会上这种假军人多得是,专门骗你们这些心地善良的老年人!真正的军人退休之后,都有很好的待遇,哪会混成他这个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