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玉梳,仿佛握着一块千年玄冰。身体僵硬地转向那面映照着红衣身影的古镜。
镜中的叶沁依旧静静地“站”着,湿透的黑发蜿蜒垂落,水珠无声滑下。她微微侧过头,露出苍白纤细的颈项,那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被水浸泡过的迟滞感,毫无生气,只有一种等待的姿态。
言风屏住呼吸,抬起沉重的手臂。他看不见真实存在的她,只能对着镜中那虚幻的倒影,模仿着梳头的动作。玉梳悬在冰冷的空气里,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朝着镜中女子湿发的位置,虚虚地落下。
就在玉梳的齿尖,隔着空气,即将触碰到镜中那团湿发影像的刹那——
异变陡生!
“咝——!”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得刺破耳膜的锐响!仿佛滚烫的烙铁猝然按在了坚冰之上!
言风手中冰凉的玉梳猛地变得滚烫!一股灼人的热流从梳齿瞬间爆发,狠狠灼痛了他的掌心!他痛得闷哼一声,几乎要脱手将玉梳甩开。
镜中,叶沁的身影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倒影!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眸子骤然收缩!没有瞳孔的眼白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痛苦、极其尖锐的惊悸!她虚幻的红唇无声地张开,像是在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整个镜面剧烈地晃动起来,影像模糊扭曲。
“啪嗒!”
一滴鲜红的、粘稠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镜面影像中叶沁的唇角落下,砸在虚幻的镜中地面上,晕开一小团触目惊心的红痕。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无声的血泪。
那滚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玉梳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死寂的冰凉,仿佛刚才的灼热只是幻觉。但掌心残留的刺痛和镜中那无声滴落的血泪,却真实得令人心胆俱寒。
言风的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主位的叶崇山。
叶崇山的脸色在烛光下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灰败中透着一股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青筋虬结,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眼中翻腾着浓烈的惊怒和一种极力压抑的恐惧。他死死盯着那面仍在微微波动、滴落着诡异血珠的铜镜,眼神像是要将其穿透、砸碎。
吉礼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草草结束。礼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抖索索地念完了最后的祝词,声音细若蚊蚋。几个皂衣执事几乎是半拖着腿,飞快地撤走了供桌和牌位,如同躲避瘟疫。
言风被两个面无表情的言家仆人引着,穿过一道道幽深的回廊,走向老宅深处那座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所谓“新房”。雨声被隔绝在厚厚的墙壁外,廊下悬挂的白灯笼在穿廊风中轻轻摇晃,投下幢幢鬼影。空气里檀香的味道淡了些,却依旧残留着,混合着老木头和灰尘的气息。
新房门被推开,一股更浓郁的、甜腻得发闷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大,布置得却极其诡异。窗户紧闭,厚重的帘幕低垂,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隔绝。没有喜字,没有红绸,只有中央那张巨大的、铺着大红锦被的拔步床显得格外突兀。床边的小几上,赫然点着与灵堂中一模一样的一对龙凤红烛!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光线昏黄摇曳,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令人不安的暖色调里,却驱不散那股透骨的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