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年再婚风波
55岁的我决定再婚,儿子摔门怒吼:
“那老东西就是图你房子!”
老李沉默着递来一份婚前协议:
“我名下两套房归你儿子,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律师宣读条款时,儿女们突然红了眼眶。
签字的钢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握住我发抖的手:
“别怕,这次换我护着你。”
原来最锋利的法律刀刃,也能雕琢出晚霞般的温柔。
窗台上那盆长寿花蔫头耷脑,叶子边缘卷了枯黄的边儿,
跟我此刻的心境倒有几分相似。
五十五岁,像一脚踩在秋末冬初的泥泞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退休证在抽屉里躺了小半年,硬壳封面簇新得刺眼
,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不敢多碰。
日子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精准地拆解、摊平,只剩下几项固定的内容:
清早去菜市场挑拣最水灵的青菜,
黄昏混在广场舞队伍里比划着僵硬的四肢,
下午守着电视看那些冗长又吵闹的家庭伦理剧,
以及每晚七点半准时响起的手机铃声——
儿子王浩例行公事般的那句“妈,今天怎么样?”,
成了维系我与外界最单薄的一根线。
电话那头背景音总是匆忙,孩子的哭闹、
周莉模糊的催促,然后便是
“妈我先挂了,乐乐闹呢”的仓促收尾。
2 书法班邂逅
直到那个飘着细雨的黄昏。
社区老年大学书法班的结业展,挤在居委会二楼那间不大的活动室里。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墨汁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
我的“作品”被贴在角落——一张四尺宣上,
四个软趴趴的大字:“静水流深”。
那“静”字的最后一捺,心虚地飘了出去,
像条垂死的尾巴,怎么看怎么别扭。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却猛地被旁边一幅字钉住了心神。
同样是四个大字:
“老骥伏枥”。墨色酣畅淋漓,力透纸背,筋骨铮铮,
透着一股子从岁月深处迸发出来的、不肯认输的倔强劲儿。
它像个沉默的斗士,
将我那歪歪扭扭的“静水流深”衬得愈发可怜。
“苏梅同志,”
一个温和却带着点金属质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你这‘静’字,心可不太静啊,捺脚有点飘了。”
我像被当场揪住错处的学生,
脸“腾”地一下热了,猛地转过头。
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身材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夹克,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鼻梁上架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却清亮有神,
此刻正带着善意的笑意,眼角堆起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瓣。
他就是李国强,
这幅字的作者。
窘迫像藤蔓缠上来,我嗫嚅着:
“李……李老师,让您见笑了。”
“什么老师不老师,”
他摆摆手,笑容爽朗,
“退休老头一个,以前厂里摸扳手的,”
“就爱瞎划拉几笔。叫我老李就行。”
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回我的字上,手指虚点着,
“你看,这‘水’字中间这笔,收得太急,气就断了。”
“写字跟咱们以前搞机械一个理,力道得匀,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