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的决绝和鄙夷,反复回放,像钝刀子割肉。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感,像浓稠的、带着粘性的黑色沥青,
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牢牢裹缠,拖向冰冷的深渊。广场舞不跳了,书法班也请了假,连楼都懒得下。
冰箱里的剩菜散发出酸败的气味,我也懒得收拾。
整日里,
就对着窗台上那盆彻底蔫掉、叶片开始卷曲发黑的长寿花发呆,
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也跟它一样,正被看不见的蛀虫一点点啃噬掏空,走向枯萎。
4 协议背后的真相
是老李的电话,把我从那种近乎行尸走肉的状态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电话铃声响得突兀又执拗。
我盯着屏幕上闪烁的“老李”两个字,手指悬空良久,才像耗尽了全身力气般按下了接听键。
“梅子,”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平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力量,
“出来走走吧。老地方,公园东门那把掉漆的长椅。我等你。”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煽情的劝说,简单直接得像一道指令,
却像在黑暗的泥沼里,抛下了一根结实可靠的绳索,给了我一个必须抓住的支撑点。
夕阳的余晖给公园的梧桐树叶镶上了温暖的金边,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摇曳的树影。
长椅上,老李的身影被斜阳拉得更显清瘦。
他看见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近,脸上立刻堆起温和的笑容,
拍了拍身边被晒得微温的木条椅面。
“坐。”
他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旧保温杯,
杯盖拧开,一股带着浓郁姜味的红枣甜香立刻飘散出来,
“红枣姜茶,刚煮的,热乎着呢,驱驱寒气。”
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我冰凉僵硬的身体,暖意艰难地逆流而上,
试图融化那些凝固的血液和情绪。
我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着滚烫微辣的液体,沉默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我们。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侧过头看我,眼神温和,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郑重,镜片后的目光异常清亮:
“梅子,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浩子的话,是难听,像刀子,但也像一盆冰水,把我这点刚冒头的老糊涂浇醒了。”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而有力,
“咱们俩走到一起,图的是个伴儿,是老了互相有个照应,是能说说话,解解闷儿,”
“是头疼脑热时身边有个人递杯水、叫个车。“
”不是为了给彼此添堵,更不是为了给孩子们添乱,让他们提心吊胆,甚至反目成仇。”
他从脚边那个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帆布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很薄,但在夕阳金辉的映照下,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果然,
他轻轻把文件袋推到我面前的木椅上,封面上是几个打印得清晰无比的宋体字——
“婚前财产协议(草案)”。
“你看看这个。”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讨论明天是吃面条还是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