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要拆楼吗?知不知道几点了?!”积攒的怒火和被打断睡眠的极度烦躁瞬间冲垮了那点可怜的恐惧。我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几乎是撞开的自己那扇薄薄的阁楼门。
门外是更加浓郁的黑暗,只有楼梯拐角最上方,一扇狭窄紧闭的门框缝隙里,微弱的光束和更加清晰的、混乱压抑的声响争先恐后地钻出来。骂骂咧咧的低吼,沉重的喘息,还有……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皮开肉绽的沉闷撕裂声?
肾上腺素推着我,踉踉跄跄地踏上吱呀乱叫的旧楼梯,脚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脆弱的薄冰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越来越浓。我几乎是靠着一股盲目的怒气冲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伸手用力一推——
门轴发出艰涩的摩擦声。
阁楼顶层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惨白的白炽灯泡悬在中央,光芒被空间挤压着,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让人作呕的腥膻气,直冲鼻腔深处。几个高大彪悍的身影像是凝固的黑色石雕,矗立在浑浊的光线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瞬间软了腿。地板上,似乎有一团更黑更深的东西扭曲着。
然而,所有感知的焦点,被一道冰冷坚硬的触感粗暴地攫住!
一根泛着幽暗金属光泽、形状绝对危险的管状物,毫无预兆地顶在了我的额角——那点寒意,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
我的呼吸骤停,瞳孔放大,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深处,视野里只剩下那根黑洞洞的枪口。
视线沿着那只稳如磐石的手腕向上艰难移动。昂贵的、手工定制的黑西装袖口,包裹着遒劲有力的小臂,挺括的衣领上方,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棱角锐利得像开刃的冰,嘴角天然向下,压成一道冷硬的直线。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里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光亮,只有纯粹的、冻结万物的寒冰,像两颗沉在墨水池底的黑曜石珠子,反射不出任何生机。
他微微垂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仿佛在打量一块无关紧要的、挡路的石头。那眼神里没有轻蔑,没有波动,只是一种彻底的漠然和掌控,一种碾死蚂蚁都嫌费神的空白冰冷。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我的大脑自动解析出无声的警告:看见不该看的,就得付出代价。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裹着死亡的铅重。空气凝成胶冻,肺叶在胸口徒劳徒劳地挣扎,吸不进一丝氧气。
但一股更原始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倔强,猛地盖过了噬骨的恐惧!凭什么?!这是我的领地!我花钱租来的安身立命之所!这群无法无天的混账,先是凌晨两点半拆楼扰民,现在居然敢拿枪指着无辜路人?
在那双冰渊般死寂的瞳孔深处,我的神经线绷紧到极限,濒临断裂的边缘,一股混杂了巨大惊惧和离奇荒诞感的愤怒,如同地心岩浆般轰然爆发。那双眼睛里的死寂,不是对生命的无视,更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认为世界就该由暴力规则书写的铁律。恐惧?求饶?在他们那套运行逻辑里,恐怕等同于更快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