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江锐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他沉默地把一袋放在审计组留守人员面前的桌上——里面是热腾腾的简餐。另一袋,他放在苏晚的办公桌角。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但很稳。他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拉过椅子坐下,拿起苏晚手边一叠厚厚的银行流水单,“哪一部分你觉得最不对劲?”
苏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着屏幕上一条几个月前的集团内部资金划转记录:“这里,一笔两千万的过桥款,从集团资金池划到下属一个空壳贸易公司,备注是‘预付材料款’,一周后又原路转回。表面看没问题,但这个贸易公司,注册地址是假的,法人查无此人,而且就在这笔款转出又转回前后几天……”她调出另一个界面,“我们财务系统的日志显示,有人用我的管理员账号权限,修改了资金池几个关键账户的实时余额阈值设置!非常隐蔽,只改动了小数点后两位的触发点,时间点刚好卡在系统每日自动备份的间隙,所以常规备份里没有留下修改痕迹。就是这个微小的改动,导致系统在判断项目拨款时,误以为资金池可用余额低于安全线,触发了锁死流程!”
江锐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修改记录呢?系统日志应该有操作痕迹。”
“被覆盖了。”苏晚疲惫地摇头,“手法很老练,用了跳板,绕过了常规审计日志,直接写入了底层数据库。我们看到的日志是干净的。而且那个空壳贸易公司的资金流转,用的是另一套独立的老旧结算系统,和主系统对接的数据包在传输过程中被截留替换过,主系统这边只看到‘正常’的进出记录,完全发现不了那两千万出去兜了一圈,实际上被短暂挪用过一周!”
“一周……”江锐沉吟,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一周时间,两千万……足够在某个短期高息市场或者灰色地带滚一圈,赚取巨额利差,再悄无声息地填回来。神不知鬼不觉,还能顺手卡死我的项目,把你拖下水。”他眼中寒光闪动,“李明远的手笔。只有他能接触到那套老旧结算系统的接口权限,也只有他需要这种‘灵活’的资金。”
“可是证据呢?”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知道是他,和能证明是他,隔着天堑。修改系统底层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那个空壳公司更是无从查起。”
“只要做过,就一定有破绽。”江锐斩钉截铁。他不再看屏幕,反而拿起苏晚桌上一本厚厚的、边角已经磨损的《会计准则详解》,快速翻动起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办公室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审计组的人早已趴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突然,江锐翻动的手指停住了。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书页某一处,那是关于“非常规资金划转的独立第三方验证要求”的脚注。一个极其冷门、几乎被所有企业忽略的条款。
“有了!”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那光芒甚至驱散了他脸上的疲惫,“那笔两千万过桥款,走的是集团内部资金池划转,但划入的是‘外部’贸易公司账户!按这个冷门条款,无论金额大小,只要是从资金池划转到非集团全资控股的‘外部’实体账户,哪怕只是过桥,也必须触发独立第三方(通常是银行或指定托管机构)的实时验证机制!验证记录会单独存档,独立于我们公司的任何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