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急性严重过敏!喉头水肿!准备肾上腺素!插管!”经验丰富的医生立刻判断,训练有素地开始抢救。
我被当作家属带到一边询问情况,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他…他有严重酒精过敏…晚上应酬回来,说口渴…不小心…不小心把我放在桌上的香水当水喝了…那瓶香水…好像含酒精成分…”我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将一个因男友“误食”而惊慌失措的女友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没人会怀疑一个“不小心”,更没人会去深究那瓶香水为何会“恰好”放在他“口渴”时能拿到的地方。
贺铮被迅速抬上担架,插着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像一具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被呼啸的救护车带走了。我没有跟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红蓝闪烁的光消失在小区门口,脸上所有的惊慌和脆弱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一丝大仇得报的、扭曲的快意。
接下来的三天,贺铮在ICU里与死神搏斗。医生说他送来得还算及时,再晚几分钟,喉头水肿完全阻塞气道,神仙难救。但即便如此,严重的过敏反应也让他全身脏器受损,高烧不退,几次病危通知单发出来。
我没有去探望过一次。他的父母从外地匆匆赶来,哭天抢地。他母亲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声音嘶哑:“小冉…铮铮他知道错了…他在里面一直念你的名字…你来看看他吧…医生说他想见你…”我只是平静地回复:“阿姨,我也很难过。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让他好好治疗吧。”
第四天下午,医生通知贺铮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傍晚,我接到了贺铮本人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极其嘶哑虚弱,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
“小…冉…”他喘着粗气,“我…我在医院…外面的…花园…你…你能来…见见我…吗?就…五分钟…求你…”声音里充满了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声响。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我沉默了几秒,对着电话,声音平淡无波:“好。”
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此刻空无一人。巨大的雨幕笼罩着一切,将远处的楼房和树木都冲刷得模糊不清。花坛里的植物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一派狼藉。
我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站在花园入口处的廊檐下。冰冷的雨水溅湿了我的裤脚。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贺铮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面胡乱套着一件单薄的外套。他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拐杖,右边小腿还缠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纱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是病态的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白。他站在雨幕中央,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湿,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他佝偻着腰,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条受伤的腿似乎无法支撑太久,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这狂风暴雨彻底摧毁。
他看到我,黯淡的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艰难地、一步一挪地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因为腿伤和虚弱而显得异常沉重和痛苦。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或许是摔倒蹭的),混合着泪水,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