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难的起点
十二岁那年，母亲拉着我冰凉的手，穿过泥泞的街道走向车站食堂。她低声说：“保尔，我的孩子，活下去……总得活下去。”那声音，被车站铁轨的碰撞声碾得粉碎，沉入我心底的寒潭。
一天傍晚，我拖着疲乏的身躯在厨房角落蜷缩，油腻的围裙下藏着被开水烫伤的胳膊，火辣辣地疼。厨娘弗罗霞悄悄塞给我一块沾着油渍的面包，低语道：“忍着点，小保尔，像我们这样的人，命比草贱。”我嚼着干硬的面包，喉咙哽得生疼，胃里翻腾的却是冰冷的屈辱——这屈辱，比面包更坚硬，比疼痛更长久。
命运终于给了我一丝喘息。哥哥阿尔青像座沉默的山，在发电厂给我谋了份司炉助手的差事。沉重的铁铲，滚烫的炉膛，飞散的煤灰——这里没有虚伪的神甫和刻薄的老板，只有实实在在的力气活，以及老工人扎哈尔的粗犷关怀。汗水浸透的工装紧贴在脊背上，每一次挥铲都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愤怒的力量。煤块在炉膛里熊熊燃烧，映亮了我年轻却过早蒙上灰尘的脸庞。这沉重的劳作，竟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直到那个改变我一生的黄昏，我提着破旧的钓竿，在熟悉的湖边，遇见了林务官的女儿冬妮娅。她穿着整洁的蓝色水手裙，像一株误入尘嚣的百合，映着湖光，灼痛了我满是煤灰的眼睛。那一刻，我握着钓竿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炉火旁练就的力气，似乎无法抵抗那目光的轻轻一瞥。
第二章 火焰初燃
朱赫来，这个魁梧得像头熊的装配工，悄然走进了我昏暗的家门。他像一块沉默的铸铁，带着外面世界的风声雨声。在发电厂轰鸣的机器间隙，在炉火映照的阴影里，他低沉的声音向我描绘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布尔什维克”、“工人阶级”、“革命”……这些词像烧红的煤块，投入我沉寂的心湖。他教我的不是书本上的字母，而是怎样攥紧拳头，怎样站稳脚跟，怎样让身体爆发出力量。他有力的手掌按在我肩头：“保尔，拳头是武器，但真正的力量，在脑子里，在人心上。”炉膛里的火舌舔舐着空气，也点燃了我心中某种模糊却灼热的渴望。
小镇的空气骤然绷紧。彼得留拉匪帮的皮靴踏碎了街巷的平静。他们像一群饿狼，四处搜捕。朱赫来成了他们名单上的猎物。当沉重的敲门声在深夜炸响时，我几乎没有思考，一把将他推进了储藏室的阴影里。冰冷的枪口抵着我的额头，匪兵的眼睛像毒蛇。储藏室的门板薄得像纸，我能听到朱赫来压抑的呼吸，沉重如铁锤。那一刻，恐惧像冰冷的河水漫过脚踝，但炉火旁朱赫来坚毅的面孔在我脑中闪过，压倒了那刺骨的寒意。我咬着牙，死死瞪着匪兵。搜查一无所获，我却被粗暴地拖走，投入了阴暗潮湿的监狱。跳蚤在草堆里狂欢，绝望像霉菌在墙壁上蔓延。一个同监的老头，枯槁的手抓着铁栏，喃喃自语：“活不出去喽……” 然而命运给了我一个荒诞的转机——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匪兵，竟错把我当成普通小偷稀里糊涂地释放了。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自由的味道如此辛辣。我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吞噬了无数人的牢笼，头也不回地奔向未知的旷野，奔向朱赫来指引的方向——红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