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火成了我新的熔炉。科多夫斯基骑兵师的战马嘶鸣着卷过硝烟弥漫的原野。第一次冲锋,我紧握着粗糙的马刀,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膛。子弹尖锐地呼啸着擦过耳边,炮弹在不远处掀起裹挟着泥土和血腥的巨浪。一个白匪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放大,我本能地挥刀劈下,滚烫的液体溅了我一脸。那不是敌人的血,是我心中某种怯懦的东西碎裂了。我成了一名真正的战士,在枪林弹雨中冲锋、负伤。伤寒的高烧让我在草棚里呓语,子弹的碎片嵌进我的肩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但朱赫来的话在耳边回响,比炮火更响:“钢铁,保尔,就是这样炼成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再次跨上战马。战火硝烟里,我以血与意志锻造着属于自己的第一块铁。

第三章 淬火之路

右眼的黑暗猝然降临。一次爆炸后,世界在我面前永远地失去了一半光明。绷带缠裹下,我摸索着墙壁,每一步都踏在虚空里。不能再冲锋陷阵了,像个废人一样被留在后方医院。那无边的黑暗比任何伤口都更令人窒息,仿佛要将我吞噬。然而,当肃反委员会的同志找到我时,朱赫来那钢铁般的声音又在心底轰鸣:“只要心还在跳,就能战斗!” 我扯下碍事的绷带,用仅存的左眼,投入到另一条无形的战线——在堆积如山的档案和潜伏的危机中搜寻敌人。灯光彻夜不熄,我的眼睛布满血丝,身体疲惫不堪,但一种新的、沉甸甸的使命感支撑着我。后来,我又被调到铁路总厂,担任共青团书记。轰鸣的车间,飞溅的铁屑,一张张年轻而充满热忱的脸庞。在这里,我遇见了丽达,一个有着坚定眼神和温暖笑容的团干部。我们并肩工作,讨论理想,在冰冷的钢铁洪流中,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情愫悄然滋生。但前线不断传来的伤亡名单像冰水浇头。深夜,我独自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抚摸着冰冷的车床部件,最终在给丽达的信纸上只写下:“现在,不是时候……革命需要我们燃烧一切,包括那些柔软的东西。” 笔尖划破信纸,也划开了心底一道隐秘的伤口。

严寒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博亚尔卡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为了抢在风雪完全封锁大地之前将木材运进城市,一条临时铁路必须在不可能的条件下铺设。我主动请缨,带领着衣衫褴褛的共青团员和工人们,投入这场与自然和意志的残酷角力。冻土坚硬如铁,铁镐砸下去,只留下浅浅的白痕,震得虎口崩裂。暴风雪像疯狂的野兽在荒原上咆哮,卷起的雪片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食物短缺,掺着锯末的黑面包冻得像石头。泥泞的工棚四处漏风,潮湿的麦秸散发着霉味,睡在上面,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更可恨的是匪帮的冷枪,像毒蛇的芯子,不时从密林深处射出,夺走战友的生命。我拄着铁镐,疲惫像铅块一样坠着双腿,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破碎的风箱。望着风雪中一张张冻得发青却依然倔强的年轻脸庞,望着他们用血肉之躯在冻土上凿出的、不断向前延伸的路基,一种混合着悲壮与骄傲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就在我们几乎要被这无边的苦难压垮时,朱赫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风雪尽头。他沿着我们刚刚铺就的、还散发着新鲜枕木气息的铁路走来,目光扫过每一个疲惫不堪却挺直脊梁的战士。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肩上,那力量几乎让我站立不稳。他环视着这片被意志强行撕开的荒原,声音低沉却像惊雷滚过:“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同志们!” 风雪依旧,但我们胸膛里,仿佛有炉火在烈烈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