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秋天,学校组织体检,我被医生单独叫到办公室。
百叶窗拉得很严实,阳光只能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很轻:「林柚,你的心脏有点问题,需要去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体检报告,指尖冰凉。窗外传来篮球场的喧嚣,我知道江熠一定在那里——他总是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霸占球场,白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后背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
「很严重吗?」我问,声音有点抖。
医生没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太担心,早点去检查,听话。」
走出办公室时,正好撞见江熠抱着篮球跑过来。他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几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锁骨凹陷处。看到我,他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柚?你怎么在这儿?」他问,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
「刚体检完。」我把报告往身后藏了藏,心脏没来由地跳得飞快。
「哦。」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篮球表面,「那……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撒谎了,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先回教室了。」
擦肩而过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像夏天最清爽的风。胸腔里的心脏又开始乱跳,不是因为病,是因为心动。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颗让我心动的心脏,有一天会真的出问题。而那个让我心动的少年,会用最极端的方式,让我活下去。
高三上学期,我的心脏病加重了。
稍微走快一点就会喘不上气,脸色苍白得像纸。班主任把我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离讲台最近,也离窗户最近——江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
我总能在上课时,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他。他不常听课,总是在低头写着什么,偶尔抬头,目光会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每次我察觉到,慌忙转头时,他又会飞快地低下头,耳根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同桌说:「林柚,江熠好像总看你。」
我假装不在意地翻着书:「你看错了吧。」
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一月的某天,我去图书馆找复习资料,在靠窗的座位上捡到一个笔记本。封面是磨损的篮球图案,和江熠总夹在腋下的那本一模一样。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翻开了。
前几页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往后翻,却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内容。不是课堂笔记,是随手画的小像——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我,蹙眉做题的我,甚至还有一次运动会,我坐在看台上喝水的样子。
每幅画旁边都有日期,和我记忆里的某些瞬间重合。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她又在看我打球了,穿了件浅蓝色的毛衣,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像小云朵。」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触,眼眶突然就热了。原来他不是在低头写题,原来他不是在看窗外,原来他真的在看我。
那天晚上,我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想着第二天还给她,顺便……说一句谢谢。
可还没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因为突发性心衰被送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