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尸体捞上来时,身上穿着那件棉袄,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赵老头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天夜里我收衣服时,没注意棉袄上还沾着雪水——湿衣服,冬至夜,正好给了纸人机会。它们借了衣服,就得找个替身,小柱子……就成了替身。”

我想起祖母笔记里的话:“替身纸人,多为枉死者所化,需寻一活人替之,方能投胎。借衣是引,勾魂是果。”

“那您现在还晾衣服……”

“我老了,半截身子入土了。”赵老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我把衣服晾在这,是想告诉它们,要借就借我的,别去祸害村里的娃娃。我这条老命,换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值了。”

他指了指篱笆上的虎头鞋:“那是小柱子的鞋,他走的时候穿着呢。我总觉得,他还在这院里,穿着这鞋跑呢。”

冬至夜那天,我特意去了赵老头家。他把篱笆上的衣服全收了,正坐在炕边包饺子,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

“今天不晾了?”我问。

“不晾了。”他往饺子里包着白菜馅,“王婶说,村里的娃娃都听话,没人在外面晾衣服。纸人没处借衣,就不会来了。”

饺子熟的时候,他盛了一大碗给我,自己却没吃,只是盯着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看——照片上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穿着那件虎头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小柱子爱吃白菜馅的。”他轻声说。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听见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我爬起来扒着窗缝看,只见雪地里站着个小小的人影,穿着虎头鞋,正一蹦一跳地往村外跑。

跑着跑着,人影渐渐淡了,像被风吹散的烟。

第二天一早,赵老头去世了。他躺在炕上,脸上带着笑,手里攥着那只虎头鞋。

王婶说,他是走得安详的。或许是小柱子来接他了,或许是那些纸人终于找到了该去的地方。

我在笔记里写下这件事,忽然发现前几页的故事里,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是梳头匣里的执念,槐河桥的等待,还是木匠咒的因果,最终都落在了“放不下”三个字上。

人放不下,才会成“鬼”。

而有些“鬼”,其实是在等一个被记住的机会。

第五章 戏台鬼影

槐河村的老戏台在村南头,被几棵老槐树围着,木头柱子蛀得快空了,台口的“风调雨顺”匾额掉了一半,剩下的“雨顺”二字被鸟屎糊得看不清。

这戏台至少有百年历史。听村里最老的刘太公说,民国年间这里可热闹了,戏班一来就唱三天三夜,台下卖糖人的、说书的、赌钱的挤成一团,连槐树上都爬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