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像被扯碎的珠帘，密密地挂在图书馆的玻璃窗外。俞婉清踮起脚尖，手指堪堪触到最高层书架的边缘，《法国现代诗选》的书脊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朦胧的青色。雨水从窗缝渗进来，打湿了她鬓角一缕碎发，凉意顺着颈线滑进衣领。
"同学，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婉清手一抖，诗集"啪"地掉在地上。转身时，她撞进一片黑色的阴影里——那个总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此刻正弯腰捡起诗集。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封面的水渍，腕骨凸起的弧度像一座微型拱桥。
"谢谢。"婉清接过书时，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男生轻轻点头，目光却越过她落在身后的书架上。逆光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两片收敛的鸦羽。
"D区12架在那边。"婉清指向文学区深处。男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脚步声被地毯吸收。她借着整理书架的动作偷偷打量他：黑色高领毛衣裹着修长的脖颈，下颌线像被刀削过般锋利，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哥特式建筑。
当他的手指准确抽出那本《拜伦诗选》时，婉清看见扉页借阅卡上最后一个名字——程曜，建筑系研一。这个名字她在校园论坛见过多次，总是与"建筑设计大赛特等奖""冰山学长"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雨声忽然变大，程曜合上书准备离开。婉清鬼使神差地开口："最近总下雨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程曜脚步微顿，雨水正从他的发梢滴落，在毛衣领口洇开深色痕迹。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像隔着雨幕传来。玻璃门开合时带进的风掀起婉清的工作牌，上面"文学系 俞婉清"的字样一闪而过。
闭馆前整理归还书籍时，婉清在角落发现了那本《拜伦诗选》。翻开书页，空白处密密麻麻的批注让她屏住呼吸——那些字迹小而锋利，像要把纸张刺穿。在《她走在美的光彩中》旁边写着："建筑美学融入诗歌结构，每个意象都是精心设计的柱廊。"批注用的铅笔痕迹很淡，仿佛写的人随时准备擦去。
一张对折的草图从书页滑落。婉清小心展开，是一座带有拜伦式穹顶的建筑设计，线条凌厉得如同程曜本人。图纸边缘有反复擦拭的痕迹，像是设计者久久徘徊不定的证明。
她正要将书归位，突然发现借阅台上有本黑色钱包。翻开寻找联系方式时，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的女孩站在建筑模型旁微笑，眉眼与程曜有几分相似。背面用钢笔写着"永远怀念 2018.11.3"，日期已经过去三年。
"在看什么？"
冷冽的声音惊得婉清差点丢掉钱包。程曜不知何时折返，目光落在照片上时，整个人瞬间绷紧。他一把夺过照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对不起，我只是想..."婉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程曜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像是突然被刺痛的猫科动物。他转身离去时，黑色风衣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冰冷的气流。
当晚值班结束，婉清在档案室电脑上搜索"建筑系 女生 自杀"。三年前的校刊报道跳出来：《优秀毕业生程玥跳楼身亡，疑似家族压力》。配图虽然模糊，但那笑容与钱包照片如出一辙。报道最后一段写着："其弟程曜劝阻时被美工刀划伤颈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