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油腻腻地糊在阿伟那张因熬夜和兴奋而毛孔粗大的脸上。出租屋里堆满了拆了一半的破烂快递盒、吃剩的泡面桶，还有几盏为了直播效果硬生生打出惨白强光的补光灯。空气里混杂着一股廉价外卖、灰尘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怪味儿。
“家人们！铁子们！礼物走一波！小星星、大啤酒刷起来！” 阿伟扯着嗓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前置摄像头上，他刻意把脸凑得极近，好让屏幕外的观众看清他故意瞪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的“狂热”。“看见没？看见没？！就这玩意儿！刚到的！热乎的！今晚的重头戏！”
他猛地将镜头翻转，怼向桌子上一个孤零零的包裹。
那东西，看着就透着股邪性。
巴掌大的包裹，裹着一层颜色发黄发脆、油渍麻花的旧报纸，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缺的标题块，隐约带着“溺亡”、“少女”、“悲痛”之类的字眼，透着一股子陈年旧事的霉味儿。更扎眼的，是捆扎包裹用的绳子——不是常见的透明胶带或塑料绳，而是一股褪了色、干巴巴、几乎要断裂的暗红色棉线，缠得死紧，还打着一个复杂又古老的死结，像某种不祥的封印。
包裹表面摸上去，竟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冰凉，在这闷热的夏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阿伟的手指刚碰到，就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他强忍着，又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旧檀香和深水淤泥般腐烂水腥气的味道直冲鼻腔，呛得他差点干呕。
“嘶…这味儿！上头！”阿伟皱着鼻子，夸张地对着镜头扇风，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不适。“地址？你们猜地址写的啥？‘幽冥路13号’！哈哈哈哈！”他爆发出一阵刻意的大笑，把包裹翻过来，指着那行用黑色记号笔歪歪扭扭写下的字迹。“幽冥路？老子在这片混了这么多年，哪条巷子没钻过？压根儿就没这地儿！纯纯的恶作剧！”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这包装看着就瘆得慌！】
【红绳死结？这他妈是裹尸吧！】
【幽冥路13号？主播你摊上大事了！】
【快扔了阿伟！这玩意儿邪门！】
【礼物刷了！快拆！是人是鬼拉出来溜溜！】
【肯定是剧本！坐等打脸！】
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和不断飙升的在线人数，以及那此起彼伏的礼物特效，阿伟刚才心头掠过的那一丝寒意瞬间被滚烫的流量渴望烧得干干净净。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揭开惊天秘密的冒险家，浑身充满了亢奋的力量。什么邪门？都是套路！都是流量密码！
“慌啥？怂啥？”阿伟咧着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抄起桌上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刀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在咱阿伟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管他牛鬼蛇神，今儿个都得在咱直播间现原形！家人们，礼物别停！咱这就给大伙儿开开眼，看看这‘幽冥快递’里头，到底装了个啥‘惊喜’！”
刀尖抵在油腻的旧报纸上。阿伟深吸一口气，为了效果，故意放慢了动作。冰冷的刀锋划过脆弱发脆的纸面，发出“滋啦…滋啦…”的、令人牙酸的噪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直播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切割，都像是在剥开一层历史的、或者说不祥的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