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哭丧。

林晚猛地攥紧了被子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沁阳老家的规矩,人走了,得哭够七天七夜,把魂儿安安稳稳送走。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刻在骨子里的那种熟悉。只是此刻,它不再是记忆里遥远模糊的背景音,而是近在咫尺的、汹涌的悲伤洪流,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将她独自一人围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针尖,密密麻麻地刺进皮肤。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她下意识地缩得更紧,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墙壁里。那哭声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夹杂着一种金属敲击盆底的单调“哐啷”声,一下,又一下,空洞地回荡在夜空里,像是某种不祥的节拍器。

黑暗和哭声像两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她的呼吸。她需要一点声音,一点活人的气息,哪怕只是一点点,来对抗这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手指颤抖着摸到枕边的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屏幕幽幽亮起,蓝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通讯录里,陈雨的名字排在很前面。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短信,手指因为僵硬而笨拙地敲击着小小的按键:

【真倒霉,就我一个人在寝室,对面还在哭丧,吵死了,瘆得慌。】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林晚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丢在枕头边,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她把脸埋进枕头,试图屏蔽掉那无孔不入的哭声,只希望陈雨那家伙别又咋咋呼呼地打过来。

偏偏事与愿违。几乎是短信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枕边的手机骤然爆发出刺耳的、高亢的铃声,屏幕疯狂闪烁,来电显示的名字正是“陈雨”。那亮光和铃声在死寂的黑暗里简直像一颗炸开的闪光弹。

林晚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指尖冰冷,按了好几次才接通电话。

“喂?”她的声音又干又涩,带着明显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的背景音极其嘈杂混乱,像是一锅煮沸的滚水。有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女声在哭嚎,有男人沉闷的呜咽,有桌椅碰撞的哐当声,还有人用方言急促地喊着什么,乱糟糟地搅在一起,冲击着耳膜。这声音,分明就是对面居民楼里那场盛大而凄厉的哭丧现场!

“喂?林晚?”陈雨的声音穿透那片混乱传了过来,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她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清脆飞扬,反而有点低沉,还有点飘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嗯…是我。”林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你…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哦,”陈雨应了一声,背景里的哭嚎声似乎瞬间又被放大了几分,“你说哭丧啊?是挺吵的。”她的语调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晚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对…对啊,一直在哭,哭得人心里发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然后,陈雨突然“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很短促,却像一把冰锥,猛地扎进林晚的耳膜,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紧接着,笑声又突兀地变调了,变成了一种介于哭和笑之间的、扭曲的呜咽声,呜呜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