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混沌的边缘,一股更浓烈的煎中药的苦涩气味,毫无征兆地、霸道地冲进鼻腔。这味道来自隔壁,那间贴着封条、连水电都断掉的405室。它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带着一种焚烧草药的焦糊感,熏得我头晕眼花。
然而,这极致的苦涩攫住了我。所有的恐惧、焦虑、对规则的执着,似乎都被这浓烈的气味暂时压制、溶解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疲惫和…一种诡异的平静。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
就在这时。
一只手。
冰冷。那是一种超越了物理低温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带着细微尸僵感的冰冷。
我为了灵感,摸过尸体的手,在一些地方。
它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依恋的试探,从椅子后方黑暗的影子里伸出来,搭在了我握着鼠标的右手手背上。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没有尖叫。没有触电般的抽离。我的身体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反应。相反,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感,如同深埋地底的污水,猛地从记忆的淤泥里翻涌上来!这冰冷的触感…这僵硬的弧度…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像是…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同样寒冷的夜晚,某个同样疲惫绝望的时刻,曾经感受过?
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这极致的冰冷和诡异的熟悉感之下,在那令人窒息的麻木深渊里,我的心底深处,竟然不受控制地、扭曲地滋生出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慰藉。
仿佛在这令人绝望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终于有了一个“存在”与我共享这冰冷的寂静。哪怕是…它。
“哐当!”一声巨响,不知是楼上水箱房传来的异响,还是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断的幻听。
那只冰冷的手,如同受惊的蛇,瞬间缩回了椅子后的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我右手手背上那块皮肤,如同被冻伤般残留着刺骨的寒意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僵直感。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电脑旁边那本用来记录“规则”的、封面印着笑脸的廉价笔记本。惨白的屏幕光下,我颤抖着拿起笔,在密密麻麻的、试图维系安全的规则条目最下方,用几乎无法辨认的潦草字迹,添加了一条新的“规则”:
规则: 当绝望彻底淹没恐惧时,“它”会触碰你。那冰冷是唯一的“温度”。不要抗拒,不要......抗拒......
字迹被一滴不知何时落下的汗晕开。
笔记本旁边,鼠标垫上,一个极其模糊、边缘带着水汽的半透明手,正对着那行新写下的字迹,幽幽地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手是猩红的,像水龙头里出来的。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喧嚣,却照不进这间被遗忘的404室分毫。
那个模糊的、猩红的湿手印,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宣告着某种界限的彻底溶解。我盯着它,胃里那若有似无的蠕动感似乎又清晰了些。
“哒…哒…哒…”
头顶的敲击声依旧,像冰冷的秒针,精准地分割着午夜。但这一次,那声音似乎不再仅仅是来自上方。它渗透进了墙壁,回荡在房间里,甚至……应和着我心脏那沉重、缓慢的搏动。恐惧还在,像一层结了冰的湖面,但冰面之下,某种东西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