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您吓死奴婢了!昨晚您……”

沈知微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锐利,如同被冰雪彻底洗刷过的寒潭。

“摄政王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王爷……王爷天未亮就去书房了,吩咐奴婢伺候您梳洗,说……说等您清醒了,自行离去便是。”

云苓低声回禀,语气有些忐忑。

沈知微眸光微动。自行离去?这头猛兽,果然不会轻易被一夜的“意外”所牵绊。

他看似给了她体面,实则是在无声地划清界限。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清晨微冷的空气涌入,带着竹叶的清新气息。

她望着远处竹林掩映中那座属于她的“听雨轩”,眼底的寒冰寸寸凝结。

“更衣。”

她转身,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用最素净的那身。”

梳洗完毕,换上一身月白色素面襦裙,沈知微脸上脂粉未施,只将长发简单挽起,用一支素银簪固定。

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和疲惫,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这正是她需要的状态。

她端起云苓重新温好的那碗醒酒汤,缓步走出房间。清晨的松涛居异常安静,只有扫洒的仆役在远处无声地忙碌。

她循着直觉,走向昨夜隐约瞥见有灯火透出的方向。

书房的门虚掩着。沈知微在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抬手,用指节轻轻叩了三下。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进。”

里面传来萧绝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知微推门而入。

书房内光线充足,萧绝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提笔批阅着什么。

他换了身玄色云纹锦袍,肩背挺直,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金冠中。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更添了几分冷峻和疏离。

听到她进来,他并未抬头,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沈知微端着碗,走到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微微垂着头,站在那里。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影,月白的衣裙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透明,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

她静静地站着,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哀戚和难以言喻的难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她手中瓷碗里汤药散发的热气,在寂静中袅袅升腾。

许久,或许是察觉到那道无声的、极具存在感的注视,萧绝终于停下了笔。他抬眸,锐利的目光落在沈知微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何事?”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沈知微这才像是被惊醒般,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她抬起眼睫,那双昨夜还盛满迷蒙泪水和破碎依赖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生气的平静。

她迎上萧绝审视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昨夜的依赖,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

“昨夜……”

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宿醉后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