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前,薛糖糖被迫配冥婚,死在合葬棺中。

她生前最后一眼,是张钰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以为他弃她而去。

十年后,张钰携妻儿回乡,老宅深夜纸钱贴窗,唢呐声若即若离。

儿子总指着空荡处喊“红衣裳姐姐”,妻子夜半梳头哼唱诡异童谣。

他翻遍县志,发现当年村长儿子暴毙后,薛糖糖被活钉入棺。

循着儿子指的方向,他在村长家密室找到那对未燃尽的龙凤烛。

烛光摇曳,映出棺盖上深深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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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下得没完没了。

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要把这辆破旧的马车给拆散架。张钰坐在车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妻子翠芬的手,另一只手揽着蜷缩在角落、睡得并不安稳的儿子小石头。车窗被油布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但那湿冷的潮气和泥土腐烂的气息,依旧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渗进骨头缝里。

十年了。这条通往槐树村的路,竟比记忆里更加破败、狭窄,也更……阴森。道路两旁那些熟悉的、佝偻着背的榆树和杨树,在灰蒙蒙的雨幕里扭曲着枝干,像一个个沉默而诡异的守路人。偶尔一阵穿林风过,湿透的树叶沙沙作响,声音黏腻得如同鬼祟的低语。

翠芬的手冰凉,在他掌心里微微发颤。“阿钰,”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村子……怎么这么静?”

静。是的,太静了。除了单调的雨声和车轮碾压泥浆的噗嗤声,竟听不到一声鸡鸣狗吠,更无人声。这不合常理,即便下雨,槐树村也从未如此死寂过。仿佛整个村子都浸在一场巨大而无声的葬礼之中。

“快到了。”张钰喉咙有些发紧,只吐出三个字。他撩开帘子一角,目光急切地投向雨幕深处。前方,村口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槐树,终于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它像一把撑开的、巨大而破败的黑伞,矗立在灰暗的天幕下,虬结的枝干在风雨中僵硬地伸展着。

十年。树似乎更老了,也更……怪异。那树皮上的褶皱深得如同刻刀雕琢,扭曲盘绕,隐隐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图案。

马车终于在老宅门前停下。张家的老屋,比记忆中更加破败不堪。院墙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丛生的、高可及腰的野草。门板歪斜着,布满虫蛀的孔洞,门楣上结满了厚厚的蛛网。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赶车的本家堂叔张老实,一个干瘦黝黑、沉默寡言的老农,帮他们把简单的行李搬进堂屋。屋子里的空气凝滞沉重,灰尘在仅有的几缕天光里飞舞。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一张缺了腿的八仙桌孤零零地立在屋子中央。

“钰娃子,”张老实放下行李,搓着粗糙的手,眼神躲闪,始终不敢与张钰对视,“屋子……空了这些年,潮得很,你们先凑合着拾掇拾掇。有啥事……去村东头找我。”他语速飞快,说完转身就走,仿佛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跨出门槛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声音压得更低:“夜里……门窗闩牢实些。”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像冰水渗进了张钰的脊背。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张老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越来越密的雨帘中,只留下一个仓惶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