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竹林深处的红影
我修行了九百八十年，早已能化为人形。白日里是溪边浣纱的青衣女子，夜幕降临时便缩回原形，做一株扎根在青石崖上的老竹。这片绵延百里的苍莽竹海，是我睁眼闭眼都能摸到脉络的家。
那年惊蛰刚过，竹海深处突然飘来一缕异香。不是春笋破土的清甘，也不是山茶花的甜腻，倒像是陈年的胭脂混着雪松香，缠绵又孤冷。我正借着月光梳理竹节里的灵气，忽见一道红影跌跌撞撞闯入我的结界。
是只狐狸。
一身火红的皮毛在墨绿竹林里格外扎眼，九条蓬松的尾巴无力地垂着，其中三条还沾着焦黑的痕迹。它前腿淌着血，每走一步都在青苔地上留下梅花状的血印，身后跟着一串断断续续的血珠，像被揉碎的石榴籽。
“你是谁？”我从竹影里显出身形，指尖凝着片竹叶，随时能弹出结界。竹林是我的地盘，从未有精怪敢擅自闯入。
狐狸抬起头，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那双眼太亮了，亮得像淬了晨露的琉璃，可眼底却裹着化不开的疲惫与警惕。“我叫阿狸，”它的声音很轻，带着喘息，“求您……借个地方躲躲。”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滚过一声闷雷。不是春日的惊蛰雷，那雷声里裹着金紫色的电光，劈得竹林上空的云层都在颤抖。阿狸的身子猛地一缩，九条尾巴瞬间炸开，像朵骤然绽放的红菊。
“是天雷。”我皱眉。这雷劫的气息，比我五百年前渡化形劫时烈上十倍。寻常精怪渡雷劫，最多三道，可这雷声里藏着的威压，至少有七七四十九道。
阿狸的耳朵耷拉下来，血色从鼻尖褪去：“我要渡九尾天狐的飞升劫，还差最后三道……实在撑不住了。”它低头舔了舔前腿的伤口，血珠滴在竹叶上，竟烫得叶片蜷起了边，“您是竹妖前辈吧？求您看在同为精怪的份上，借您这处灵地暂避片刻，雷劫过后，阿狸愿以心头血浇灌您百年。”
我望着它焦黑的尾巴尖。九尾天狐乃是上古血脉，渡雷劫时需独自承受天地威压，从无借助外力的先例。可它此刻的模样，分明是已硬扛过四十六道天雷，再硬撑下去，恐怕要魂飞魄散。
又一声雷响炸在头顶，结界外的竹叶被震得簌簌落。阿狸疼得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只被雨打湿的幼猫。我忽然想起三百年前，有只迷路的小鹿误闯猎人的陷阱，也是这样可怜的模样。
“进来吧。”我撤去结界，指尖一弹，数片竹叶飞过去，在它伤口处轻轻一裹，血便止住了。“我的竹身扎根在青石崖心，那里有地脉灵气萦绕，或许能替你挡几分雷威。”
阿狸抬头望我，琥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感激。它抖了抖尾巴，化作个红衣少女，只是脚踝处还留着狐形的红斑。“多谢前辈。”她扶着竹身站起来，红衣下摆扫过青石板，留下淡淡的香痕。
第二章：雷劫前夕的筹谋
青石崖顶是片丈许见方的平台，我的本体就立在中央。这株老竹已有千余岁，竹节粗壮如桶，竹枝向四周舒展，像撑开一把巨伞，竹叶青翠得能滴出汁水——那是我用九百年灵气滋养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