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黄金、钻石与未亡的花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薇的脸。指尖划过，停在那个刺眼的数字上：-87,700.00。
不是一串符号，是勒在脖子上的绞索。护工费、丧葬费、外婆最后那些进口止痛药……冰冷的催债短信像鞭子，一条条抽在神经上：“林女士，最后三日，速还。”最新这条，来自一个名字花里胡哨、像夜店招牌的网贷平台——“金镶玉贷”。
手机被反扣在掉漆的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调料包的咸香，混杂着角落一个未拆封的“高档骨灰盒”散发出的、浓烈到刺鼻的劣质油漆味。社区那个满脸堆笑的男人硬塞进来的，说“孝心就体现在这上”。林薇只觉得那亮得晃眼的红木盒子，虚伪得可笑。
孝心？她连给外婆买块像样的墓地都凑不出钱。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茶几另一端。一叠外婆随手写的纸条——买菜清单、药名、提醒自己关火的字迹。其中一张被压在搪瓷杯下，只露出一角字迹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抽出来："小薇，斗战圣..."
后面被粗暴地撕掉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仓促间扯下的。
林薇心脏莫名一跳，指尖抚过那突兀的断口。“斗战圣...？”什么？外婆想些什么？她扯了扯嘴角，一丝苦笑还没成形就僵在脸上。
斗战圣女？闺蜜们调侃她单身至今的戏称。外婆从不催婚，偶尔也会笑着揶揄一句："我家小薇啊，是'斗战圣女'，缘分未到呢。"
那时外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暖意。
林薇向后靠去，想如往常一样，将头倚在外婆温暖瘦削的肩头。身体习惯性地向一侧歪倒——
空的。
只有旧沙发扶手，硌着她的太阳穴。
她木然地维持着那个歪倒的姿势，视线茫然地落在茶几中央。那里，一盆小小的碗莲，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舒展。
嫩绿的茎秆纤细却笔直，托着那朵娇艳得近乎不合时宜的花，叶片是那种让人心疼的、仿佛凝聚了外婆最后所有生机的翠绿，油亮亮的。随着她刚才动作带起的微弱气流，它轻轻摇曳了一下，像一声无声的叹息。这是外婆的命根子，病得糊涂时，还死死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含糊不清地念叨："小薇...莲...水...晒..." 浑浊的眼睛里，只有对着这抹绿色时，才有一丝微弱的光。
喉咙干涩得发痛，像堵满了砂砾。眼泪无声地涌出来，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相依为命的外婆走了。这间屋子，这个世界，连同"今后"这个词，都失去了意义。
“嗒。”
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金属脆响，在死寂中炸开。
林薇猛地抬头。客厅角落那座老旧石英钟的三根指针，正严丝合缝地重叠在“2”上。
与此同时，一个纯黑色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硬纸信封，悄无声息地从生锈的防盗门底缝滑了进来，突兀地躺在门口的水磨石地上。
谁？物业？催债的？半夜塞传单？林薇皱着眉，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过去。弯腰捡起。
信封拿到手里的瞬间，窗外马路上永不停歇的车流轰鸣、楼下大排档食客的喧哗划拳、隔壁夫妻永无休止的争吵……所有声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是绝对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