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得像被谁打翻了调色盘,天蓝得透亮,云白得蓬松,蝉鸣裹着热风在树梢打滚。燕子把最后一页习题册的边角抚平,指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咧嘴笑的太阳——一到休息日,做完功课的她就像揣了颗不安分的玻璃弹珠,满脑子都是往屋外跑的念头。她年纪不大,梳着两条垂到肩头的麻花辫,发尾系着浅粉色的蝴蝶结,可课本里的知识总能被她嚼得透透的,成绩单上的红勾勾排得比谁都整齐。
“妈,下周游泳课要带泳衣呢。”刚才吃饭时她轻声提了句,此刻正趴在书桌前,盯着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得翻卷,心里像泡了颗橘子味的糖,又甜又急地等着。
手指在老式电话机的键盘上敲出一串熟悉的
号码,“嘟”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轩清亮得像冰镇汽水的嗓音:“猜你就闲不住了,老地方见?”
轩是燕子心里最厉害的存在。不止课本知识记得牢,打起架来更是利落——上次校门口那几个想抢低年级同学辣条的男生,被她三两下就撂得抱着胳膊哼哼;她知道猎户座的腰带在哪,能背出《兰亭集序》的全文,画的牡丹图还挂在学校的宣传栏里。最神的是,总能一眼看穿燕子的小心思,比如燕子纠结着要不要参加作文比赛时,轩只说“你写的童话里,蚂蚁都比别人的有脾气”,燕子一听就红了脸,心里却亮堂得很。
她们有个雷打不动的约定:知识交换。每次见面,燕子教轩一句外语,从“你好”到“星辰大海”,一个词一个词地抠发音;轩则教燕子本事,有时是辨认草药——“这是薄荷,中暑了嚼一片”,有时是拳脚功夫,“出拳要沉肩,像打沙袋那样”。
今天两人约在巷口的空地上。燕子先踮着脚,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法语的“Bonjour”,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教轩念,听着她把小舌音发成“咕噜噜”的水泡声,笑得直不起腰;轩也不恼,等她笑够了,便拉着她站定,教了套稍长的拳脚,从弓步冲拳到虚步亮掌,一招一式都带着风。“连贯起来打一遍。”轩退开两步,抱着胳膊看她。燕子深吸一口气,学着轩的样子沉肩收拳,虽然动作还有点僵,眼神却格外认真,拳头带起的风扫过脚踝边的狗尾巴草,簌簌地响。
“打得不错嘛。”轩笑着拍手,额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燕子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去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炖了排骨汤。”
燕子家的楼道飘着饭菜香。燕子妈妈是大学教授,戴着细框眼镜,见她们进来就笑:“看这满头汗,准是又练上了。”说着往桌上摆碗筷,青瓷碗里的排骨汤冒着热气,萝卜炖得烂熟。轩坐在餐桌旁,看着燕子妈妈给燕子夹排骨,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心里悄悄羡慕着——这样的家,温温馨馨的,像揣着个小太阳。
正吃着,燕子妈妈忽然从阳台拿过一个浅蓝色的袋子,递到燕子面前:“给,上周就给你买好了,怕你分心没说。”燕子打开一看,是件带白色波点的泳衣,布料滑滑的,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