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了什么?”妈妈硬邦邦地问。
晴晴小心翼翼递上画作。妈妈扫了一眼:“鱼怎么是彩色的?你见过彩色的鱼?”
晴晴眼眶立刻红了。我拿回画,贴在冰箱上:“美人鱼就是彩色的。对吧,晴晴?”
“嗯!”晴晴重重点头,“我的美人鱼还会飞!”
妈妈冷笑一声回了房间。但晚饭时,我注意到她偷偷看了好几眼冰箱上的画。
睡前晴晴突然问我:“妈妈,外婆会搬走吗?”
我整理她被子的手顿了顿:“你希望外婆搬走吗?”
“不……不想。”她玩着睡衣纽扣,“但外婆老是生气……”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妈妈会处理好的。”
手机震动,家族群弹出消息。
妈妈发了条长语音,点开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现在老了遭人嫌,女儿要赶我出门……”
我直接发了晴晴的美人鱼画照片:“晴晴今天的第一幅作品,老师说很有天赋。”
群里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接连弹出几条语音。
小姨说:“画得真棒!”堂姐发了个红包:“给我们的小画家买颜料!”
妈妈再没在群里说话。
但深夜我去厨房倒水,听见她房间传来窸窣声,她在翻晴晴的书包,大概是想找那幅画。
我轻轻退回卧室,没去揭穿。
有些战争需要打,有些只需要让对方知道,界限已经划下了。
凌晨三点,晴晴的哭声把我惊醒。推开儿童房的门,只见她小脸通红地蜷缩在床上,怀里紧紧搂着已经湿透的小熊玩偶。
“妈妈……冷……”
我摸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我心头一颤。
电子体温计发出刺耳的“滴”声,39.5℃。
“我们去医院。”我立刻开始给她换衣服。
“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妈妈幽灵般出现在门口,身上披着那件褪色的睡袍,“喝点姜汤捂汗就行。我养你的时候发烧都是扛过去的。”
我充耳不闻,继续给晴晴套上外套。
妈妈直接挡在门前:“医院都是骗钱的!你是不是巴不得孩子住院好多花钱?”
“让开。”我抱起晴晴,她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侧,“老公!叫车!”
妈妈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我说话当耳边风?”
“您再拦一分钟,”我直视她的眼睛,“我就报警说您非法拘禁。”
她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老公已经拿着车钥匙等在门口,我们冲进电梯时,还能听见妈妈在楼道里喊:“小题大做!医院就喜欢吓唬人!”
8
急诊室的荧光灯惨白得刺眼。
医生听完肺音后皱眉:“右肺有啰音,拍个胸片吧。”
检查结果出来时天已微亮,支气管肺炎,需要住院。
我办手续时,老公突然拽了拽我袖子。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妈妈鬼鬼祟祟地在护士站张望。
“她怎么来的?”我小声问。
“自己打车跟来的。”老公苦笑,“刚才在走廊拉住两个护士,说医院过度医疗……”
我走进病房时,妈妈正站在晴晴床边喋喋不休:“外婆小时候发烧,喝碗葱白水就好了。现在的人啊,动不动就住院……”
“妈。”我打断她,“医生说是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