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昭攥紧拳头,声音发颤:“是谁害您至此?我去替您报仇。”

林霜忽然笑了,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骨:“不必了……”

林霜的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轻如风的声音飘过:“我原谅他了。”

桃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有几瓣飘进来,落在被褥上。她伸手去接,可指尖刚碰到花瓣,就忽然垂落。

沈昭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本该大喊,该冲出去找大夫,该做点什么——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片桃花瓣从她指尖滑落,飘到地上。

屋外阳光正好,山雀在枝头跳跃。有风吹进来,带着初春的暖意。

林霜闭着眼睛,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沈昭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她最后一次对他笑是什么时候。

——原来人死时,可以这样安静。

后来,他亲手为她换上素白的寿衣,梳好头发,就像她曾经教他的那样。

他做得很仔细,仿佛这只是寻常的晨起梳妆。直到要合棺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忘了呼吸。

泥土一铲一铲落下,渐渐盖住棺木。沈昭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林霜带他去看山下的葬礼。

那时她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哭丧的人,其实是在哭自己。”

他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4 苏醒

雨丝落在新坟的泥土上,沈昭的指尖还残留着师父棺木的触感。

他机械地拍实最后一捧土,突然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第一世)箭矢破空的尖啸声中,鹅黄衣衫的女子在城楼转身,腕间红绳飞扬。

她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却被战鼓声淹没。

(第二世)悬崖边的风卷起女子素白的裙角,她松开他的手时,耳后朱砂痣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第三世)喜堂的红烛爆了个灯花,自己掀开盖头的新娘端起合卺酒一饮而尽,酒杯底刻着小小的"昭"字。

(第四世)......

九段记忆如利刃轮番劈开脑海,每个画面里都晃动着模糊的女子身影。

沈昭跪在坟前干呕,指节深深抠进湿润的泥土。

“这是...什么...”

他踉跄起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脆响。

这枚羊脂玉佩是师父在他及冠时所赠,此刻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

记忆里某个画面突然清晰——城楼上的女子腰间,也悬着同样的玉佩。

剑柄缠绕的红穗被雨水浸透,褪色的丝线在指间摩挲出熟悉的触感。

悬崖记忆中的女子,似乎也攥着这样的红绳。

最可怕的是怀中的《诗经》。

此刻扉页模糊的“赠阿昭”题记,竟与记忆里喜堂婚书上的字迹逐渐重合。

沈昭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淡红的胎记,与第九世记忆中女子指尖抚过的位置分毫不差。

雨越下越大。他死死盯着墓碑上“林霜”二字,却怎么都想不起记忆中女子的面容。

那些零散的信物明明近在咫尺,偏偏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就像有人精心布置了所有线索,却独独抽走了拼图的中心。

5 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