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网吧囚笼
网吧角落的空气凝固滞涩，混杂着劣质烟味、汗酸气和浓重泡面调料包的廉价辛辣。像是一块被反复蒸煮、吸饱了油脂的肮脏抹布，死死捂在这片小小角落上空。闷得人喘不上气。
一台显示器幽幽的蓝光打在我脸上，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闪烁着数字：17：28。桌面上，手机屏幕同样亮着，一连串未读消息积压在那里，像某种令人窒息的重负，每一条都标注着同一个发件人名字——陈少杰。
最新那条格外刺眼：“孙子，老子账号战力排名掉出前十了！今晚6点前给我搞回来，不然你下个学期的学费，想都别想！”
喉咙深处泛起一丝粘稠的铁锈味。我看着屏幕上那款叫《终焉回响》的巨幅宣传海报，上面展示的角色华丽技能，心中却一片冰冷麻木。为了凑齐下学期那点微薄学费，我把自己卖给陈少杰三个月了，成了他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廉价代练机器。代价就是被他踩在脚下，像碾碎一粒灰尘那样碾着我的尊严。
每次拿到打出来的稀有装备，陈少杰都会居高临下地，把几张揉得发皱、边缘磨出毛边的零钱，像打发流浪狗一样丢在我脚边。那姿态，仿佛扔掉的不是钱币，而是什么肮脏的垃圾。有时候钱掉进网吧油腻腻的缝隙里，我只能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抠出来。周围爆发的哄笑声尖锐地刺着我的鼓膜。
这角落是我的堡垒，也是我的囚笼。外面世界的阳光灿烂与否与我无关，屏幕上那片燃烧着魔法与刀光剑影的虚拟战场，才是我能短暂呼吸的地方。键盘在指尖下快速律动，屏幕里的角色疾跑、冲锋、刀光一闪！对面一个小boss哀嚎着倒地，爆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操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麻木和刻骨的疲惫。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酸痛，脑子里则塞满了浆糊，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周围是另一个沸腾嘈杂的世界：各种游戏音效混杂着兴奋的咆哮、愤怒的捶桌、以及烟灰落入可乐罐时细微的“呲啦”声。有人喊：“开火！开火！”有人大吼：“奶妈加血啊！”但这一切喧嚣似乎被一层厚厚的玻璃挡着，模糊而遥远。整个空间都在膨胀，扭曲变形，带着一股随时要炸开的窒息感。
手指在油腻的鼠标上滑动了一下，一个细微的操作失误，屏幕上刚被召唤出来的强力火系魔法生物动作僵住半秒。这在顶尖副本开荒里就是致命的破绽。
语音频道里一个尖利的声音瞬间炸开：“傻逼代练！想害死我们是不是？召唤慢了！操！”
另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跟着冷笑补充，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杰哥的毕业装备要是掉了，你他妈拿什么赔？呵……”最后那声拖长的冷笑，像冰锥直直钉进心脏。
我的呼吸骤然滞了一下，手心里滑腻腻的冷汗直冒。还没等我试图在键盘上敲字解释，一只厚重的手猛地拍在我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我半边身子都塌了下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混着廉价古龙水气息劈头盖脸罩下来。油腻腻的黄毛扫过我汗湿的额角。
“废物东西！” 陈少杰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砸进来，每个字都喷着让人反胃的酒气。他一把扯掉我的耳机，线在空中绷直，发出“啪”一声绷断的轻响。耳机摔在地上，碎裂的外壳碎片溅了一地。“这点破事都搞不定，你吃屎长大的？”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把屏幕烧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