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每一个字母的敲击，都像是在他心上凿一个洞。
A-i-n-i-3-6-5-0-b-i-a-n。
按下回车。
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常用软件的图标，和一个命名为《工作日志》的文件夹。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加密的文档。
他试了试自己的生日，错误。
试了试她的生日，错误。
试了试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咔。”
文档，开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扑面而来。
【第一篇】
日期：十年前，6月13日。
“阿默死了。”
“卡车撞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没反应过来。是他，是他把我推开了。”
“我看见他的头撞在方向盘上，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染红了我的眼睛。”
“太平间里好冷，他的手也是冷的。我握着他的手，求他，求他不要丢下我。”
“妈妈留给我的怀表，忽然开始发烫。我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问我，愿不愿意用一切去换他回来。”
“我愿意。”
“再睁开眼，是清晨的卧室。阿默就睡在我身边，呼吸均匀。阳光很好，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可路口那棵被撞断的歪脖子树，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得救他。”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
原来，第一个死的人，是我？
他疯了一样往下翻。
【第2天】
“我让他今天别开车，我们坐地铁上班。他笑着说我瞎操心。结果，地铁站的广告牌毫无征兆地塌了。他为了推开我，被砸中了腿。还好，只是骨折。”
【第17天】
“我提前报警，说那辆卡车司机会疲劳驾驶。警察真的去查了，可阿默在公司下楼时，被一个高空坠落的花盆砸中了。”
【第58天】
“我把他锁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结果家里煤气管道老化，泄露了。等我回来，他已经没了呼吸。我又一次启动了怀表，代价是流了一整天的鼻血，头疼得像要炸开。”
【第100天】
“不行，无论我怎么做，死亡都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准时降临在他身上。怀表的光越来越暗了，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可我不能放弃。”
……
日记一篇一篇地翻过，记录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他以为的十年循环，原来只是她无数次挣扎中的一小段。
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拯救，那些冷漠的恶语，在她眼里，该是多么可笑，又该是多么伤人。
他终于翻到了最后一篇。
没有日期。
只有短短一行字。
“怀表的能量快用完了，我的时间，也快到了。”
“这一次，换我推开你吧。”
“对不起，阿默，我只能救你这一次了。用我的一切，换你一次生机。”
“你要好好活着。”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键盘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水渍。
陈默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何时，已是满面泪痕。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循环会停止。
因为启动循环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用十年阳寿，不，是用她全部的生命，为他支付了活下去的代价。
而他，却在这场用她的命换来的时间里，亲手将她凌迟了整整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