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界同辉
一、迷雾初晴
迷雾森林的晨雾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林渊勒住缰绳时,白马的蹄尖正踏在一株冒尖的车前草上。苏瑶抬手拨开垂落的发丝,掌心的契约金痕在雾色中泛着微光——三个月前与归墟玉珏的契约虽已完成,这道印记却如同胎记般留了下来,成了他们与那场浩劫最温柔的牵绊。
“十年了,这里的雾还是这么浓。”苏瑶望着前方白茫茫的林莽,十年前她被血影阁的追兵逼入森林,正是这片浓雾掩护她躲进了玄鸟族的秘境。那时她以为迷雾是天地设下的囚笼,如今才懂,雾霭流转间藏着最古老的守护。
林渊翻身下马,玄鸟圣剑斜挎在背后,剑鞘上的图腾在雾中若隐若现。他蹲下身轻抚车前草的叶片,露水顺着指尖滴落时,草丛里突然窜出团毛茸茸的灰影。那小家伙通体覆盖着雾凝成的绒毛,两只黑豆眼警惕地瞪着他们,正是苏瑶口中的雾影兽。
“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林渊从行囊里掏出块风干的兽肉,这是风伯特意准备的——据说雾影兽对玄鸟族的食物毫无抵抗力。果然,灰影犹豫片刻,还是叼着肉窜回了灌木丛,只留下串湿漉漉的爪印。
苏瑶笑着跟上:“看来风伯说的是真的,它们真的只吓唬坏人了。”她想起典籍里的记载,雾影兽本是玄鸟始祖座下的灵兽,负责看守森林里的灵脉,只是后来被血影阁的浊气污染才变得凶戾。如今灵脉复苏,它们也恢复了温顺本性。
两人沿着被踩踏出的小径前行,雾气在他们身边缭绕,却始终不会遮挡视线。林渊注意到每棵古树的树干上都有淡淡的玄鸟圣纹,这些圣纹在月光下会释放安神的气息,正是始祖骸骨复苏时,那七道光芒洒下的馈赠。
“你看那里。”苏瑶突然指向左前方,雾霭深处隐约可见座残破的石屋。屋顶的茅草早已朽烂,几根木梁歪斜地搭着,门前却整齐地码着一堆干柴,显然有人在此居住。
走近时,石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拄着木杖走出,他的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唯有双眼清澈如溪:“两位是玄鸟族的小友吧?”老者的声音带着笑意,杖头雕着只展翅的玄鸟,“老朽守林人,等你们很久了。”
林渊认出那杖头的雕纹是玄鸟族的迎客纹,忙拱手行礼:“前辈认识我们?”
守林人抚着胡须笑答:“三个月前始祖啼鸣时,老朽就感知到了。这石屋本是玄鸟族的前哨站,五十年前被血影阁烧毁,是老朽一点点修补起来的。”他侧身让出门口,“屋里有刚煮好的灵茶,尝尝?”
石屋内部出乎意料地整洁,墙角堆着不少兽皮和草药,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森林里的每处灵脉。守林人给两人各倒了杯碧绿色的茶水,茶香甫一散开,周围的雾气便淡了几分。
“这是雾灵草茶,能安神定魂。”守林人看着林渊腰间的玄鸟令残片——那是林渊特意留下的半块,作为纪念,“少主可知晓,这迷雾森林其实是三界的灵脉中枢?”
苏瑶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典籍里只说森林里灵气充沛,从未提过中枢之事。”
守林人呷了口茶,目光飘向窗外的浓雾:“因为这事只有历代守林人和玄鸟族长才知道。五十年前血影阁突袭这里,就是想夺取灵脉中枢的控制权,幸好老族长拼死护住了核心,才没让他们得逞。”他从怀里掏出块莹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与林渊圣剑相同的玄鸟图腾,“这是开启中枢的钥匙,该交给你了。”
林渊接过玉佩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玉佩与他体内的玄鸟血脉相呼应,竟泛起淡淡的金光。守林人见状抚掌而笑:“果然是天命所归。灵脉中枢就在森林深处的望月潭,那里藏着玄鸟始祖留下的最后一道馈赠。”
正说着,屋外突然传来雾影兽的嘶鸣。守林人脸色微变,抓起木杖起身:“是黑风寨的人来了!这帮杂碎总来偷猎灵兽,今天正好让他们见识下玄鸟族的厉害!”
林渊和苏瑶对视一眼,同时拔出武器。玄鸟圣剑的光芒穿透雾气,苏瑶则取出从血影阁带出来的符纸——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在研究如何用幽冥典籍里的阵法克制邪术,如今已颇有心得。
石屋外,十几个手持弓弩的壮汉正围追一只幼兽。那幼兽通体雪白,拖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是雾影兽的幼崽,此刻正瑟瑟发抖地缩在树根后。为首的刀疤脸狞笑着搭箭上弦:“抓住这小东西,卖给血影阁的残余势力,够咱们快活半年了!”
“住手!”林渊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林中炸响。七彩剑气从天而降,精准地劈断了刀疤脸手中的弓弩,剑气余波震得其他壮汉纷纷倒地。
刀疤脸又惊又怒:“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的闲事?”他认出林渊身上的玄鸟族服饰,眼中闪过丝惧意,随即又被贪婪取代,“原来是玄鸟族的人!抓住他,血影阁的长老说了,赏万金!”
壮汉们嗷嗷叫着扑上来,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淬了特制的麻药,是专门用来对付灵兽的。苏瑶迅速捏了个法诀,地上的落叶突然腾空而起,化作无数锋利的叶片,如同暴雨般射向壮汉们的手腕。惨叫声此起彼伏,兵器落了一地。
林渊并未下杀手,只是用剑背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壮汉拍晕。他注意到这些人腰间都挂着块黑色令牌,令牌上的骷髅图案与血影阁的旗帜有七分相似——显然是血影阁的余孽。
刀疤脸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守林人早已绕到他身后,一杖敲在他的膝盖弯:“跑啊?偷猎灵兽、勾结邪祟,每条都够你蹲十年大牢!”
被制服的壮汉们纷纷跪地求饶,其中一个瘦高个哭喊道:“我们也是被逼的!血影阁的余孽在黑风山建立了据点,逼我们每月上缴十只灵兽,不然就杀了我们的家人!”
林渊皱眉:“血影阁的余孽还有多少?据点在哪里?”
瘦高个忙道:“大概有上百人,都躲在黑风山的溶洞里,为首的是个叫血煞的女人,据说当年是殷屠的侍女,手段狠辣得很!”
守林人闻言怒哼一声:“难怪最近总觉得森林里的邪气散不去,原来是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在作祟!”他看向林渊,“少主,要不要老朽召集附近的猎户,端了他们的老巢?”
林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打草惊蛇。我们先去望月潭,回来再收拾他们。”他看向那群壮汉,“你们若想赎罪,就带我们去黑风山的近路,事成之后,玄鸟族可以保你们家人平安。”
刀疤脸犹豫片刻,最终咬牙点头:“好!我们信你一次!那血煞每天午时都会去溶洞深处修炼,那时守卫最松。”
苏瑶用符纸在壮汉们身上贴了标记:“这是追踪符,若你们敢耍花样,符纸会自动引爆。”她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三个月来,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躲在林渊身后的少女。
安排好守林人看管被制服的壮汉,林渊和苏瑶跟着刀疤脸向森林深处走去。雾影兽的幼崽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亲昵地蹭着苏瑶的衣角,惹得她忍不住弯腰将其抱起。
“这小家伙叫雪球,是上个月在溪边捡到的。”苏瑶轻抚着幼崽柔软的皮毛,眼中满是温柔,“等解决了血煞,我们就把它带回凤鸣谷吧。”
林渊笑着点头,目光却被前方的景象吸引。随着深入森林,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片澄澈的湖泊。湖面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流云,湖边生长着大片蓝色的花朵,正是玄鸟族典籍中记载的“忘忧草”。
“这就是望月潭?”苏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地方,连空气都带着甜意。
刀疤脸指着湖心的小岛:“灵脉中枢就在岛上的石碑里。不过那岛上有结界,我们靠近就会被弹回来。”
林渊取出守林人给的玉佩,玉佩在接触到湖面时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湖水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通道两侧的水面上浮现出玄鸟圣纹,圣纹流转间,隐约能听到玄鸟的啼鸣。
“你们在这里等着。”林渊将圣剑递给苏瑶,“若半个时辰后我没出来,就带雪球回凤鸣谷,让风伯派人来。”
苏瑶却将圣剑推了回去,掌心的契约金痕闪烁着微光:“要去一起去。别忘了,我们是契约伙伴。”她的眼神坚定,与林渊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信任。
刀疤脸识趣地退后几步:“我们就在岸边等着,绝不靠近。”
林渊不再犹豫,握紧玉佩带着苏瑶踏入通道。湖水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圣纹的光芒照亮了通往湖心岛的路。岛上矗立着一块丈高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正是玄鸟族失传已久的创世铭文。
当林渊将玉佩按在石碑上时,整个小岛突然剧烈震动。石碑表面的符文纷纷亮起,组成一幅巨大的星图,星图中央,一颗七彩星辰正缓缓旋转——那是玄鸟星,也是三界灵脉的源头。
“这是……始祖的残魂?”苏瑶惊讶地看着星图中浮现出的玄鸟虚影,虚影的形态与万骨窟复苏的始祖骸骨一模一样。
虚影发出清越的啼鸣,一道金光从其口中射出,没入林渊的眉心。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海——那是玄鸟始祖关于三界起源的记忆:原来归墟并非灾难的源头,而是天地初开时,用来平衡阴阳的通道;血影阁的先祖之所以想要开启归墟,是因为误信了幽冥族的谎言,以为这样能获得永生。
“原来如此……”林渊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殷千柔的祖母早就知道真相,所以才留下后手。归墟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掌控它的人。”
虚影再次啼鸣,星图中的七彩星辰突然飞离石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林渊体内。他的玄鸟圣剑发出共鸣,剑身上的图腾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一只活的玄鸟在其中翱翔。
“这是始祖的力量传承。”苏瑶感受到林渊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惊喜地说道,“现在的你,已经能与始祖骸骨共鸣了!”
林渊握紧圣剑,能清晰地感知到三界灵脉的流动——从望月潭到凤鸣谷,从万骨窟到遥远的北溟,无数条能量线交织成网,维系着天地的平衡。他甚至能看到黑风山溶洞里,血煞身上缠绕的幽冥浊气。
“走吧,该去收拾老鼠了。”林渊拉着苏瑶的手,转身向岸边走去。湖心的通道随着他们离开渐渐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回到岸边时,刀疤脸正焦躁地踱步。看到两人平安归来,他明显松了口气:“快到午时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林渊点头,将雪球交给守在岸边的雾影兽族群,然后跟着刀疤脸向黑风山出发。苏瑶在路上绘制了几张符纸,指尖的灵力流转间,符纸自动折叠成飞鸟的形状。
“这些是探查符,能感知到幽冥浊气的浓度。”苏瑶将符纸递给林渊,“血影阁的人修炼时会散发出浊气,浓度越高,实力越强。”
刀疤脸在一旁看得咋舌:“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真是佩服。”
苏瑶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不仅是因为天赋,更因为林渊的信任——他从未因为她的幽冥体质而疏远她,反而鼓励她钻研血影阁的典籍,将其转化为守护的力量。
穿过迷雾森林的边缘,眼前出现一座光秃秃的山峰。与郁郁葱葱的森林不同,黑风山的岩石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就是黑风山。”刀疤脸指着山腰的一处洞口,“溶洞的入口在那里,里面有三条岔路,血煞在最里面的石室修炼。”
林渊放出苏瑶绘制的探查符,符纸化作的飞鸟扑向洞口,很快就传来反馈——溶洞深处有一处极强的浊气反应,周围还有十几个较弱的反应点。
“有十五个守卫,血煞的实力相当于血影阁的长老。”林渊分析着符纸传回的信息,“苏瑶,你用符纸封锁洞口,防止他们逃跑。我去解决血煞。”
苏瑶却摇了摇头:“一起进去。我新研制的‘净化符’正好试试效果。”她从怀里掏出张金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玄鸟圣纹和幽冥符文,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符纸上完美融合,“这符纸能净化浊气,对付血煞正好。”
林渊不再反对,握紧圣剑向洞口走去。刀疤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来:“我……我知道里面的机关,可以给你们带路。”
溶洞内部阴暗潮湿,石壁上插着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两侧狰狞的钟乳石。走在最前面的刀疤脸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地面的石板:“这里有翻板,踩错就会掉进毒刺坑。跟着我的脚印走。”
小心翼翼地穿过机关区,前方出现三条岔路。探查符传回的信息显示,血煞就在中间的岔路尽头。林渊示意刀疤脸躲在岩石后,然后和苏瑶悄悄摸了过去。
岔路尽头是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盘膝而坐。她的头发呈诡异的紫色,周身缠绕着黑色的浊气,正是血煞。
“没想到玄鸟族的小崽子竟敢送上门来。”血煞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殷屠大人虽然不在了,但血影阁的荣光,会由我来复兴!”她猛地起身,双掌拍出两道黑气,直扑林渊面门。
林渊挥剑斩出七彩剑气,剑气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被剑气净化,化作无害的青烟。血煞见状又惊又怒:“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会变强这么多?”
苏瑶趁机祭出净化符,金色的符纸如同流星般射向血煞。符纸在接触到浊气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玄鸟圣纹与幽冥符文同时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血煞周身的浊气源源不断地吸入其中。
“啊——!”血煞发出凄厉的惨叫,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这三个月来,她靠着吸食灵兽的精血强行提升实力,根基本就不稳,根本抵挡不住净化符的力量。
林渊趁机挥剑上前,圣剑的光芒如同白昼般照亮石室。他没有下杀手,而是用剑背将血煞拍晕——他想从血煞口中问出其他血影阁余孽的下落。
解决掉血煞后,林渊和苏瑶又清理了溶洞里的守卫。这些守卫大多是被胁迫的普通人,林渊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废除了他们修炼的邪术,让他们自行离去。
在血煞的石室里,他们找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堆满了灵兽的骸骨,墙角的箱子里装着不少玄鸟族的遗物——显然是五十年前血影阁突袭时抢走的。
“这些都要带回凤鸣谷。”苏瑶抚摸着一块刻有玄鸟圣纹的玉佩,眼中闪过痛惜,“这是玄鸟族的传家宝,没想到会在这里。”
林渊点头,将遗物收进储物袋。他注意到密室的石壁上刻着一张地图,地图上用朱砂标出了十几个地点,每个地点都画着血影阁的标志。
“这些是血影阁的余孽据点。”林渊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看来血影阁并没有完全覆灭,还有不少残余势力散落在三界各地。”
苏瑶凑近查看,突然指着其中一个标记:“这里是西域的断魂崖,十年前我就是在那里被血影阁抓住的。地图上标着‘祭坛’,他们可能在那里进行某种仪式。”
林渊将地图拓印下来,然后扛起昏迷的血煞:“先回去审问血煞,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离开溶洞时,刀疤脸正焦急地等待。看到两人带着血煞出来,他明显松了口气:“我们……可以走了吗?”
林渊点头,将一袋金币递给刀疤脸:“这些钱足够你们安顿家人。去凤鸣谷找风伯,他会安排你们的去处。”
刀疤脸接过金币,激动得语无伦次:“多谢少主!多谢姑娘!我们一定好好做人!”
看着刀疤脸带着其他壮汉离开,苏瑶突然笑道